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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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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平看着眼前坐在一起的何志跟郝姝,忧郁的心情透过眼神传递出来,让何志几乎抓狂,也让方佳看了几欲上前安慰,好在被魏来在身后捏住了手才没冲动。何志在心里默数着数,准备数到三十,如果对方还在那里继续熬时间,他就要以“男主人”的身份请客人离开了。

    目光从对面的人转到眼前的水杯,乡平终于站起身来,用夹生中文说道:“很抱歉占用了你们这么长时间,告辞了。”郝姝跟着起身送他。

    走到门口,乡平停顿了一下,回头用日语说:“可以陪我走到外面么?”

    这就是有话要说了,郝姝想了一下,转身对魏来和方佳说:“我送送他,你们陪何志聊聊,这两天他跟我们一起住。”然后随乡平走出门。

    到了楼下,乡平低头在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了曾经被郝姝拒绝过的那个长方形盒子。郝姝没想到这条项链还会重出江湖,马上抬起手做出推让的动作,客气的话还没等说出口,乡平先说道:“我知道了,祝福你们。这根项链还是请你收下,毕竟它是专门为你买的。”

    说完抬头见郝姝没有接,又说:“这是我为朋友送上的祝福,请你不要嫌弃,你是我在中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仍然是朋友,是吧?”

    郝姝无法,双手接过项链,“是的,我们当然是朋友。”

    乡平的脸上马上绽放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嗯,我想告诉你,我父亲有个朋友是‘红会’的成员,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来日本,我会带你去参观一下,看一下日本的绣道。”

    郝姝没有听过‘红会’,但她对伊藤乡平的细心、热心非常感激,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可以尝试一下交一位日本朋友。“那真是太感谢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访。如果你在中国学习期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也欢迎你再来我家,方佳他们都很喜欢你。”

    乡平的笑容变得腼腆,却也更加真诚,“我会的,我也很喜欢和他们一起聊天,给我的汉语学习带来了很大帮助。”

    两个人一起笑了一阵儿,接着意识到分别的时候到了,乡平再次鞠躬,“那我告辞了,下次再见。”

    郝姝看着他的背影在视野内消失,转身回到楼上。客厅里没有人,回到卧室,看到何志正百无聊赖地翻看她书桌上的书籍。郝姝把项链盒放在书桌上,主动说道:“乡平走了,说以后还是我的朋友。这是他送给我们的祝福礼物。”

    何志低低嗤笑一声,把盒子拿来翻看了一下,然后举着问郝姝:“能看看么?”郝姝点头。

    打开后看了看里面的珍珠项链,何志挑挑眉,“形状和光泽都不错,应该是海水珍珠,不过小了点儿。”说完看看郝姝的表情,又接着说道:“礼轻情意重嘛,交个外国友人也不错。”

    郝姝不置可否,帮何志把东西拿出来,安置好。

    晚饭是郝姝做的,吃饭时同桌的四个人气氛很是融洽,媚娘也是格外的高兴。等到了晚间,郝姝坐在绣架前做刺绣,剩下三个人看电视。说实话,三个人看电视的风格差别很大,所以不一会儿,方佳就进屋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戴着耳机看起来。何志跟把遥控器交给魏来,自己则躺在了阳台的摇椅上,看着郝姝的侧影。

    这间屋里的气氛跟何志想象中比起来差了一些,却也算得上比较温馨,如果不是多了两个人,这场景简直就和他想象中的日后生活是一样的。正舒服地躺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孟成珺。何志皱着眉看着手机,想了想,挂断了。

    不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郝姝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何志无法,点了接听。

    “喂,我是何志。”何志的声音很严肃。

    “哦,你好,孟医生。……没关系,您讲。……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时间。……不用麻烦了,再见。”通话期间,何志一直眉头紧锁着。

    郝姝抬头看了他几眼,心里很好奇这位孟医生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神情,而何志也没让她失望,挂断电话后主动地跟她解释说:“是孟成珺,说是明天想请我吃饭,我说没时间。”

    郝姝觉得这就跟小说里的情节似的,优秀点儿的男人总会有那么一个或者多个追求者,看着何志的这副皮囊,再联想到他的财富,可以想到青睐于他的女性应该不少。想到这儿,郝姝原本心底对何志的那份抗拒情绪不知怎么又开始有些冒头,为了避免说话时带上酸气,她没有问他们对话的细节。

    可何志是谁,不说吃过的盐比郝姝吃过的米还多,至少打过交道的人能超郝姝两倍不止。他很容易看出了郝姝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于是继续主动解释说:“从出院以来,她经常给我发短信,有时还会打电话来。我已经明里暗里跟她讲过好多次了,让她不要再这样,可她好像听不懂似的。”

    郝姝一边继续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说:“谁让你这么出众呢,有人追求毫不稀奇。”

    何志看了眼不远处沙发上状似很投入看电视的魏来,假装很感慨地说:“哎呀,要是她也能送我一条项链,然后就此跟我成为普通朋友该有多好呀。”说完还故意“嘿嘿”怪笑两声,换来了郝姝的一个白眼。

    身处这个轻松的夜晚中的郝姝不会想到,她的生活在这一晚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世事无常这句话的含意有多么的沉重和艰涩。

    周六的上午,郝姝跟何志计划一起去电影院里看看有没有值得看的片子,刚要出门,郝姝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接起来刚说了个“喂”,对面的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郝姝,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傍上了有钱人就了不起了,就能左右别人的生活了。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的太早,何志跟你在一起也就是图个新鲜,你这种货色迟早会露出真面目,到时候自然有你好看的。……”

    郝姝被骂的一头雾水,还没能问出一句是谁,对方就挂断了电话,根本就没给她机会说话。看着通话记录,郝姝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到了上次出去玩时半夜里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点开一看,果然是同一个号码。

    旁边看着她的何志有些纳闷地问发生了什么,郝姝想了想,问他:“你这两天有邵总的消息么?他和倪婷怎么样了?”

    何志摇头,“不知道,没联系他。怎么了?干嘛问起他们来?”

    郝姝把刚才的电话和那条匿名短信的事都告诉了他,何志听了立即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我就看她不顺眼,估计就像你猜的那样,是邵博远把她甩了。别担心,她也就是逞逞口舌上的厉害,再说,有我呢。”

    郝姝暂时按下满心疑虑,跟何志出了门。当天下午,刘颖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她认识的一个国内知名刺绣大师来了滨城,她把郝姝介绍给了这位大师,对方说想见见真人。刘颖跟郝姝约了周日上午十点,并让她带上几幅自己的作品,到时可以给那位行家看看。

    郝姝听了很振奋,当天晚上把自己手头有的绣品拿出来好好选了一番,最后挑了最满意的三幅传统图案和一幅原创作品装好,准备第二天带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郝姝准时来到了刘颖告诉她的酒店,打了电话后刘颖亲自出来把她带到了那位刺绣师傅入住的房间。这是位看上去非常和蔼的女士,刘颖介绍时称她为方姐,目测年纪在五十左右,很爱笑,说话间非常随和、亲切。

    郝姝先是称呼对方为方老师,然后讲了自己从小跟外婆学刺绣的经历,又拿出了自己的作品,请她评价。方老师很认真地看了郝姝的四幅作品,然后点头称赞她的色彩、针法和图案设计。不过很快她话锋一转,开始了郝姝最为紧张的缺点点评。

    “你的作品真的很不错,但是如果想要达到你说的创业,也就是创立自己的刺绣品牌的程度,这些还是有些欠缺的。我直说了,你可不要太往心里去,好么?”

    看郝姝很郑重地点头之后,她继续说:“首先,能看出来,你精通多种针法,而且每一种都运用的很娴熟。就像这两幅作品里,同时采用了平针、盘针、套针、乱针,每种针法你又会在同一图案里出现各种不同的变化。这当然能显示出制作者的技术高超,但其实这些是不必要的,就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可以大面积的使用最简单、最基本的平针绣法里的齐针,就能很好地表现这副图案。针法选择上要避繁就简,以能直接、简单地达到你的目的为最佳。其次,我要说,你的水准在同龄人里非常难得,但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里,还是很常见的。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到了大型的比赛上,不光看作品,还要看你的现场表演。到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有许多刺绣的好手面前,你的手还要像平时一样灵活,你的针法还能保持高超的水准,这些都很重要。所以要想获得业界同行的认可,不光要有灵性,还要有超出别人很多的努力才行。”

    长长的一番话说下来,郝姝感觉自己羞愧不已。刚才的这番话简单地总结一下,就是说她注重卖弄技巧大于关注作品本身的表达,就算技巧水平不错,但也不过尔尔。郝姝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能接受老师和他人批评的人,这位方老师说了这么多,语气非常真诚,没有敷衍和夸大,同时眼神中包含激励和肯定,让郝姝很是服气的同时和也非常感激。当然,同时也非常的沮丧。

    等谢过了方老师的指点,刘颖送她离开酒店,郝姝很是惭愧地对刘颖说:“看来我距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大差距,谢谢刘姐你的帮忙,我跟你原先说的那些计划暂时是不能实现了,我还得花时间继续提高自己才行。”

    刘颖听了很是欣慰,“我很看好你,你还年轻,只要你继续努力,等你到了方姐的那个年龄,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见到何志,郝姝简单讲了一下见面的过程,和方老师对她的指导,何志也给了她一样的安慰和鼓励。即使如此,郝姝的沮丧还是一直没能消散,而且在周一上班之后,她又遇见了一桩更让她郁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