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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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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姝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把努力赚钱供养外公、外婆作为人生目标,高考前夕她思考了很久,她听过不少人说上了大学之后才后悔自己选的是个不喜欢的专业,毕业之后就业也不顺,所以她决定要选的既是一个自己喜欢的,又能帮助实习她赚大钱理想的专业。她从自己擅长的技能里选了刺绣这项,又为了精进刺绣的技艺选择了艺术院校。她期望在毕业之后能有个自己的小作坊,起先可以从一些小工艺品入手,等有点资金之后可以考虑与服装行业合作或者开办刺绣学习班,另外到那时说不定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来壮大自己的小作坊。

    可临近毕业她才知道,自己的创业梦想并不是那么简单。别的不说,销售途径这一条就让她无从下手。虽然有已经毕业了的学长帮她介绍过几个喜欢刺绣的顾客,可也只是偶尔能够出手一两副作品,离她的预期目标差得太远太远。

    此时听到史冬阳说的树苗买卖,让她颇为心动。询问了大概地货源来路、运输方法、盈利情况,她迅速地开始思考要不要把手里的钱拿出来一部分也入一股。拿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那天,外公给了她十五万元钱,其中有六万元是当年郝姝的母亲车祸时的赔偿金。外公说这是给她在大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以及毕业之后的储备生活费。郝姝从大二开始就有了卖刺绣的额外收入,再加上后来接了些辅导员和师哥师姐们介绍的零活儿,所以到了大学毕业时她手里几乎有了将近十七万的存款。

    上次回家外公、外婆把自己存了大半生的积蓄又给了她,是张十万多点儿的□□。郝姝设想,如果史冬阳愿意,自己拿出五万或者十万元入股,到时至少能再赚回三万到十万元,确实挺让人心动。最主要的是,史冬阳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有保障。

    出于谨慎考虑,她没马上提出自己的想法。当天回到住处后她想了一下可以商量的人,外公、外婆,估计问他们肯定会得到否定的回答,老人家向来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会赞同这种投资;江蕴青,试着拨了个电话,关机,他是外科医生,手术期间关机是常态;张萌萌,这家伙说是报了一个法语学习班,上了一阵之后就经常消失,不知道是回家住了还是去了男朋友家;方佳,郝姝去到她的房间,发现她正在做面膜,把自己的疑虑说了之后,基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让一个立志通过嫁入豪门来实现人生价值并且财务状况一塌糊涂的月光族女孩,帮她分析投资可行性,她真是脑子秀逗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靠自己,她当晚上网搜索了下关于树苗买卖的相关信息,能提供给她的有效信息很少。于是第二天再见到史冬阳,郝姝就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史冬阳当时还挺意外,一本正经地劝郝姝应该把钱攒起来以便在滨城买个婚房,或者给她自己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给了他一拳以示惩戒之后,郝姝跟他说自己手头只有五万元的存款,问他如果入股的话可以分到多少。史冬阳看她确实不是说笑,就细细地讲了他了解到的情况,帮她分析获利的可能性,接着又当场给那个合作伙伴打了电话,讲了郝姝想要入股的情况。

    然后就是讲明分红方法和权责分配办法,再接下来就是找了一份合同样本,经过三方的确认核实后,郝姝签订了入股合作协议。整个过程挺顺利但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史冬阳为此放弃了在滨城游玩的计划,和郝姝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处理这些事宜。

    周一的下午,史冬阳带着郝姝的协议书和五万块钱坐上了回程的火车。而郝姝则在继续忍受何志纠缠的日子里开始期盼史冬阳的消息。

    两天过去了,她接到了史冬阳的短信,他说自己辞职了,马上就要跟朋友出发了。再然后,就没有了史冬阳的任何音讯。继对方不回她的短信之后,郝姝开始拨他的电话,结果又过了两天,对方的手机号变成了一直关机的状态。

    到了周五,她的内心终于在“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里走向崩溃。傍晚坐在何志的车里时,脸上的不安和沮丧藏也藏不住。

    何志关心地问她怎么了,郝姝犹豫了一下,她实在太需要有个人帮她分析一下情形并给出建议了,于是就把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

    何志听过后,把车停在了路边,看着她的脸色,斟酌着说:“恐怕是有变故,要不我找朋友帮你问问吧。”其实心里明白,郝姝这五万块十有八九是打水漂了。

    几个电话打出去后,何志告诉郝姝需要等一会儿,要不找个地方坐下等。郝姝当然只能说好,于是跟着何志来到一家餐厅,边喝水边等待。

    何志知道在听到结果之前,郝姝恐怕听不进劝告,就陪着她安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大概等了将近一小时,才得到确切的消息,郝姝被骗子给骗了。

    这个史冬阳于近期内联系了不同城市的五个老同学和三个朋友圈里的好友,分别以倒卖树苗、玉石、药材等各种名头骗取投资,最多的一份高达四十万,最少的一份就是郝姝的五万。不过这些是报案了的人员,恐怕还有些仍蒙在鼓里的和金额不大没有报案的人。目前史冬阳已经在逃,各地警方都已经开始通缉他了。

    郝姝听后,双手捂住眼睛,安静了很久。何志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放下手,何志才看到她并没有哭,只是眼圈有些红。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深吸一口气,说:“喂,外婆,外公在家么?我有事想跟你们说。”

    然后何志就看见郝姝的眼泪开始涌出眼眶,她一边擦一边说,虽然到了后面有些凝噎,但基本上把自己被骗的过程说清楚了。最后她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史冬阳会骗我,……我轻信他了。……我太贪心了,想要不劳而获,……我错了,对不起。”

    电话里的人似乎是讲了很长一段话,郝姝开始静静地听着,间或点头或摇头,同时配以“嗯”、“不会的”、“知道了”、“我会的”作为回答,期间眼泪一直在不停的流。这景象让何志看了很心疼,真的很心疼。不过心中也有些卑鄙的窃喜,他觉得这回自己终于等来了机会,可以安慰、开导,甚至资助这个女孩的机会,说不定郝姝会因为这件事开始对他敞开心扉,开始走进他的生活。

    窃喜到后来几乎演变成美好的幻想,就在幻想进行到他挽着郝姝的手漫步在海边看夕阳的时候,郝姝的电话打完了。她不好意思地擦干净脸,站起身,说:“今天多亏了何总你的帮忙,谢谢你。嗯,天太晚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再见。”说完就迈步向外走。

    不对呀,这和自己刚才的设想差太远了吧。这姑娘刚刚损失了五万元的巨款,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骗局,怎么这么快就康复了!来不及多想,何志急忙跟上,语速极快地说:“还是我送你吧,我不放心。要不你先吃完饭再回去,已经这时候了,到家就更晚了。我也没吃呢,咱们一起呗?”

    郝姝本想说自己不饿,马上又想到刚刚人家才帮过自己,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于是说:“不好意思,今天我太累了,赶明儿我请你吃饭以表谢意。”

    何志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油盐不进,不过考虑到这个年轻姑娘今天经受的巨大打击,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只好改为坚持送她回去,郝姝答应了。

    一路上何志都在想怎么把事情引到自己想要的发展方向上,先问:“你刚才给你外公、外婆打电话,他们说了什么?老人家没有着急上火吧?”

    郝姝:“没有,他们就是劝我别太难过,让我以后小心些。”完了。

    路过一个交通岗,何志趁等车的时候问:“你刚毕业,手里就能有这么多钱,是自己打工赚的么?”

    郝姝:“不全是,有家里给的。”完了。

    再遇见一个红灯时,何志问:“那你手里还有钱么?女孩子离家在外,千万不要硬抗,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不需要任何条件的。”

    郝姝:“谢谢你,我的钱还够。”又讲完了。

    眼看要到地方了,何志不甘心地又问:“你要是再想投资可以找我,我的门路安全性绝对高,你可以百分之百放心。”

    郝姝:“不用了,谢谢你。”看来他是引到不出自己想要的长谈了。

    终于到了郝姝的住处,何志只好厚着脸皮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说请我吃饭还算数吧?这个周末怎么样?”

    郝姝点点头,“算数,明天或者后天中午都行。”

    何志长出一口气,“那就明天吧,倒时我来接你。”

    郝姝说:“嗯,我先走了,拜拜。”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何志心里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等他发动汽车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明天这丫头该不会把室友都叫上一起请他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