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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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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着的中村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块头不大,眼睛也不大,但透着精光。他听了赵耀的话马上站起来,“真的?”然后转身跟房间里的其他人说了句“失陪一下”,向门口走去。

    玻璃门外的郝姝看到这个情景推门走进屋里,迎上前去。

    中村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郝姝也忙还了一礼。起身后中村感激地说:“终于见到你了,那天要不是有你的及时相助,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万分感谢你。”说完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郝姝第一次被年长的人行如此大礼,吓得躲到一边,然后又慌忙还礼,同时用日语应答说:“您不必如此多礼,我只是恰巧会些抢救的方法,您不用放在心上。”

    赵耀本想在中村说完话之后就翻译给郝姝的,没想到这姑娘自己就会日语。屋里原本坐着的七八个人此时都看向门口的两人,皆是满头雾水,尤其是邵博远,在看到郝姝出现后就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这姑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关键时刻总能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中村请郝姝走到房间里面,跟在座的人讲了自己被救的经历。众人纷纷表达了对他这一次巧遇恩人的感慨,邵博远也就顺理成章的把郝姝列为此次合作项目的参与人员。

    坐在一群男人中间郝姝的感想就是“金字塔的顶端都是雄性”,她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间屋里,坐在天光人员队伍的最末端,是因为她救了对面那支队伍的“首领”。作为房间里唯一的女性,并且是个完全没有参与到商谈内容中的人员,郝姝觉得多多少少有一种难言的失落感由心底生出,使她对这份刚得到的殊荣没法产生过多的欣喜。

    方佳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欣喜异常,晚上她和张萌萌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才上班第二周就能跟公司的最高管理层坐在一起开会了,这要是换了别人我肯定会说是走了狗屎运,可郝姝那是无可厚非,我就没见过能比郝姝更能干、更多才多艺的人。”

    张萌萌也挺高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当初劝你进天光你还不干,怎么样?多亏了我们吧?这也是你好人有好报的结果,以后我再不拦着你救人了。”

    郝姝看室友们这么高兴,也受到些感染,觉得自己的运气还行,不管怎么样,被领导器重总是件好事,也就把会议过程中产生的小小失落暂时抛到了脑后。哪知接下来张萌萌又一次用她开过光的金口预言道:“哎呀,这事要是传到何志那,他指不定也能跟着兴奋一下,毕竟是他说服你进天光的。”

    同一时间的另一处空间里,何志果然正听着邵博远在电话里描述郝姝的奇遇。

    “真没想到呀,这郝姝的运气这么好。另外你说她一个艺术生怎么竟然还会讲日语,今天公司国际部的老曹就跟我说能不能让郝姝调到他那去呢,又是业内人士又懂日语,人才呀。”

    何志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听着耳畔邵博远的话,他眼前又浮现出郝姝在酒店里做心肺复苏术时的样子。他突然回忆起当时郝姝全身心投入抢救的画面,动作间内衣的肩带从连衣裙的领口露出了一部分,是黑色的。虽然只是细细的一段,配上细腻、雪白的肌肤,显得那么精致、精巧,让他心里有些发痒。

    正想着,电话里的邵博远说道:“我观察了几天,觉得这姑娘的教养不错,待人接物都让人觉得挺舒服的,而且一点儿不小家子气。唉,我觉得她家的经济条件应该不错,除了气质挺好外,穿着打扮都还行。就我见到的这几次里,穿得都挺职业的,嗯,用的包估计过三千了,这在刚毕业的女孩身上不是特别常见。”

    何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嗯了一声后转而说起了生意上的事,“上次你跟我说那几份有问题的承兑后来怎么办了?”

    邵博远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提醒,也就顺着他的话聊起来。

    再次安静下来时,何志给自己点了一颗烟,郝姝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不是没有能力打听到,而是不想。难得有这么个人,是他想通过自己的眼睛、耳朵,在以后交往中慢慢了解的,说白了,他就想像谈恋爱那样从无到有地渐渐了解郝姝。这样的事只在他上学的时候有过,记忆里他二十五岁以后就没做过类似的事了。家里的爷爷、奶奶早些年也会催他早点结婚,可随着他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老人们反而不怎么催了,取而代之的是劝他一定不要草率,要找个好的,为此他心里一直特别感动。

    成年以来他追求过的女孩只有一个,那还是大学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处了四、五年就分开了。而后他就不太花心思在追求女人这件事上,基本上都是对他有意接近的,他觉得也不错的,就相处一段试试,不过基本也没有超过半年的。现在冷不丁地想要走近一个年轻女孩,展开追求谈恋爱,忽然觉得有点儿手生了,业精于勤呀。

    一想到马上就是周末,他决定再次拨打一下邵博远的求助电话。

    “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文体活动么?”

    “当然,我们一向注重团队建设,文体活动可是每月都有,必不可少的。这个月应该是,哦,是排球,正好本周六上午是决赛。哥你要是有时间就来玩玩吧,我们在体育中心找的馆。”

    就知道是这样,邵博远从回国经商伊始就很注重员工的团队精神培养,变着花样地组织各种培训、讲座、文体活动。

    听说是排球,何志心里一动,想起上次见面方佳提到过郝姝也会打排球的事。

    “行,我看看,有时间我就去凑凑热闹。”

    郝姝确实报了名参加比赛,不过不是以设计部员工的身份,而是国际部,原因是这些日子国际部的曹主任盛情邀请她加入己方阵容。曹主任对她印象很好,一心想把她挖到自己门下,怎奈郝姝告诉他,自己光会说,不识字。当时曹主任还觉得奇怪,郝姝解释说自己是从小跟外公学习的日语口语,但只限于基本的日常用语,外公也没正经八百地教过她怎么书写和阅读,所以她就成了个日语文盲。

    曹主任听完后并没有完全放弃,他觉得只要学个半年一年,郝姝就能掌握书写、阅读,毕竟她的口语已经完全能应付日常交流了。所以他就以国际部的排球主力,也就是他老人家自己,最近腰有些不好为理由,硬把郝姝借来顶上,以便让郝姝多多接触、熟悉国际部的人员,感受一下他们的团队魅力。

    周六上午,郝姝到了体育馆,正一边热身,一边跟国际部的队友们闲聊,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因为这个铃声是她特别设定的,属于她父亲的铃声。

    郝姝的父亲,魏旭阳,很巧的,或者说很不巧的也生活在滨城。从郝姝上大学开始,就会偶尔会来探望她,她每年见到父亲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郝姝对这个父亲谈不上恨,也没有爱,只是因为血缘关系,保持着联系,而且这也是外公、外婆默许的。魏旭阳对她也不见得有多深的感情,只是随着年龄愈来愈大,对这个女儿会关注的更多一些。

    电话里魏旭阳问郝姝在哪,想要看看她。郝姝告诉了他自己在体育馆,参加公司活动。于是魏旭阳说他半小时内能赶来,看一眼就走。郝姝不想让同事见到这个身份复杂的父亲,好在第一场是信息部和客服部的比赛,她不在场没关系,所以郝姝告诉魏旭阳,自己在大门口等他。

    将近二十分钟后,魏旭阳出现在了郝姝的视野里。那是一个符合国人传统审美标准的美男子,至少年轻时是,即使已经年过五十,魏旭阳看上去仍然风度翩翩,身姿挺拔。和他交谈虽然不会感到这是一个多么博学多才的人,却总会觉得舒适愉悦。

    魏旭阳先是询问了郝姝的健康状况,又问了她的工作、生活情况。郝姝简单的回答了他,说完了自己的近况,她又向父亲问起了那个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魏来的消息。

    魏来只比郝姝小三个月,郝姝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上大一那年,已经在新加坡留学读建筑设计的魏来是个活泼外向的阳光大男孩,被父亲领着见到了同父异母的姐姐后,出乎意料地对郝姝非常亲近、喜欢,有时还会独自来看望她。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魏来的妈妈,魏旭阳现在的妻子盛媛,并没有阻拦儿子的行为,但她也从没有出现在郝姝面前过就是了。于是在滨城上学的这几年里郝姝见过这个弟弟好多次,都是在魏来每次放假回国的日子里。

    魏旭阳提起这个儿子总会笑得格外灿烂,“小来也毕业了,劝他考研也不听。他打算回滨城工作,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吧,到时他一定会来看你的。”

    正说着,郝姝看到不远处邵博远陪着何志走了过来,两人都是一身的运动装。很快,二人走近了,郝姝无法,只得向父亲介绍这两个人。

    “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板,邵总,这位是邵总的朋友,宏远集团的何总。”说完又手心向上,手掌指尖指向魏旭阳,“这是我的父亲。”口气虽然尊敬但透着疏离,何志轻易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的怪异。

    魏旭阳微笑着跟邵博远、何志握了握手,“你们好,小姝年纪轻,经验少,工作中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还请领导、同事们多多关照一下。”

    “哪里,哪里,郝姝表现得很好,同事们都很喜欢她。”邵博远和他打着官腔。

    等客套完,邵博远领着何志告辞,走进体育馆内,魏旭阳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这是两个不错的年轻人,尤其是你们经理,年轻有为,家世也很好。”

    然后转过头,语气中满是关怀地对郝姝说:“小姝你也到了应该考虑自己终身大事的时候了。公司里有合适的就谈谈看,别放不开,凭你的才貌,就算门第高些也不怕。父亲没能给你太多帮助,但也希望你以后有个好归宿。……”

    郝姝看着自己的父亲滔滔不绝地讲着关于恋爱、结婚的话题,心里有些好笑,她克制了一下想要打断魏旭阳的冲动,等他的话告一段落之后说:“我现在还是以工作为重,终身大事可以先等一等,再说外公、外婆在这方面也给了我很多教育和帮助,我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我还有比赛,要进去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