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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色匆匆的人们穿行于疲惫的归程，可萧雨不知道要去哪里，夜风有点儿凉，她拢了拢领口，决定去雪舟那里。离公司不太远，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在半旧的社区里。
她窝在沙发里落落寡欢，程雪舟绕着沙发看了一圈，横握着双臂打量她：“听说，你闯祸了？”
“......”她有气无力不想回应。
看她不出声于是转身去厨房，边走边说：“就知道你会闯祸。”
萧雨蔫蔫地撇撇嘴：“你又知道了，你神婆呀。”
从冰箱里找出一些青菜，放入水池里冲洗着，回头向她摆摆手：“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往往会下降到惨不忍睹。”
没有心情打嘴仗，萧雨抓起靠垫搂在怀里。
程雪舟开始忙着做晚饭，平时一个人很简单就打发了，今天多了一张嘴，只好多整两个菜。没过多久，几个小菜上桌了，香菇油菜，西芹百合，还有苦瓜拌杏仁，色泽翠绿嫩白，小小朵的花菇香气诱人。
萧雨终于有了精神，夹起一片绿莹莹的苦瓜大嚼起来，然后咧着嘴：“这么苦！”
“饭都不会做，还挑三拣四呢！”给她又夹了几片，还拨了些杏仁百合：“你现在火气正大着呢，这些菜清热下火，正好对症下饭。”
她狠狠地吃着苦瓜，苦，苦的爽口。
饭后一人一杯菊花柠檬茶，萧雨有一搭没一搭的述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无精打采地叹气：“我有些后悔，真不知道哪一天就忍不住了！”
程雪舟一听把茶杯拍在桌上：“哎，你可是哭着喊着要来的啊！看你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哪有平时半点的精神？”
萧雨捏起杯子里舒展开的菊花，愤愤不平地撕成细碎的花瓣：“人都看我不顺眼，哼！我看他们还不顺眼呢！”
“你还真别太自以为是了，那些人有值得你学习的，就说章扬吧，人家的设计作品上过《中国建筑学会会刊》呢！还有那个杜工，据说刚来公司的时候连excel都做不好，现在做的表格已成了业界的模板，PPT报告就价值30万。想学的话资源多的是！”
萧雨推开茶杯站起来：“...就是太牛了，瞧不起人呗，惹火了我，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程雪舟有点来气：“我说，你真以为来风骋是玩的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整天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然后站起身进房间里端出一堆资料放在桌上。
手拍着资料，她越说越激动：“你进了风骋以后，有兴趣想了解这个公司吗？有努力试着和别人合作吗？公司以往做过的项目，你有用心分析过吗？成功的案例你有认真学习过吗？就算是接待部的一个职员，都必须掌握重要客户的信息以及合作公司的动态。要想别人接纳你，起码要让别人看到你的努力！职场里的工作，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轻松惬意，现实，只会把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个砸碎，如果你一味埋怨，只有等着被淘汰！”
被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弄得无措的萧雨，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举手打断：“喂喂喂，你这是要把我骂傻的节奏吗？我已经忍得快内出血了，你这是直接让我吐血呀！”
程雪舟抓起杯子猛喝了几口茶水：“这种状态，我怕你熬不住走人，你又不是第一个卷铺盖滚蛋的。”
“我这不是就在你面前吐吐苦水嘛，辞职，我根本没那心思，壮志未酬，岂能言败？”
一听转而取笑她：“是呀，嘿嘿.....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也太难看了！”
萧雨抓起旁边的抱枕直接砸过去：“你敢咒我？我是出师未捷心不死，好不好啊！”
抱枕和靠垫开始在家里飞舞，在两人忘乎所以的笑闹中，所有的压力好像都释放了。
几天来都低眉顺眼的，萧雨等着挨刀，冷刀冷枪还轮不到她这样的无名小卒，她耐心地等着明晃晃的大刀砸下来，可是没什么动静。想来想去，或许是已经被老板狠狠地修理过了，其他的人不愿意越俎代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殃及池鱼，又或许，是“跋扈”真的放开了肚量，不屑于对她赶尽杀绝。虽然仍有人给她脸色，但订单风波竟然悄无声息了。
左前方的办公区域有小小的动静，传来杜工生气的声音：“谁动了我的东西？”
萧雨探头向那边看过去，杜工翻来翻去地找着什么，然后拍着桌子：“我的设计图纸，谁拿了？”
大家面面相觑，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这时，旁边的“花粉”出来指着萧雨：“昨天最后离开的是她，我走的时候只剩下她还在。”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萧雨局促不安地站起来说：“嗯，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打扫了一下办公室，”
有人发出鄙夷的声音：“你打扫的时候，没有拿别人的东西吧！”
“花粉”嘲笑着：“哼哼，顺手牵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
咽了口气，忍着性子解释：“我没拿任何东西，只是...清理了垃圾箱，还有一些纸屑。”
杜工扫过来的眼光严肃得让她紧张，语气同样严肃：“少了一份草图不要紧，但是去留问题很严重。”
一张不翼而飞的设计图，跟她的去留有什么关系？她根本没动别人的东西，为什么要怀疑她？办公室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为什么只怀疑她？
她愤怒得刚要拍案而起，“啊.....”脑海里突然意识到什么，萧雨慌张地从包里取出一张纸，走去杜工的办公桌，小心地说：“是不是这个呀，昨天.....看见垃圾箱里的这些，就捡起来了。”
大家一窝蜂地拥过来，看热闹似的要做实她的谎言，都睁大眼睛盯着她摊在桌子上的图纸，看到的一刻眼睛睁得更大了，这是一份不太完整不太清晰的轴测图，只是，这.....这是图纸吗？说是废纸也不为过吧。
萧雨把纸铺开，用手小心地捋平细密的褶皱，忐忑地问：“是这张吗？”四分五裂的纸片被重新粘贴在一起，复原的图形由于裂痕有些地方的线条错位模糊了。“我不知道是谁扔掉的，虽然被撕碎了，可是我发现是很好的构思，就.....自己留下了。”
杜工看着黏好的图纸，突然想起来，这张因为不满意被她揉烂扯碎的设计图，昨天已经被扔在了垃圾里，一阵哑口无言。
萧雨着急地解释：“我是想.....学习对比一下，如果是您还需要的，真是对不起。”看见大家都不说话，疑惑不定地问：“这不算是剽窃吧.....难道是侵权？”
杜工闪烁其词的说：“好像是这个图，我不需要了，如你有兴趣.....那就留着吧。”然后拍拍她的手，主动温和的说：“别担心，没那么严重，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找我。”
有的人跟着附和，有的人转身走了，从周围沉默的反应中，萧雨感觉这件事大概就这样过去了，暗中吁了长长一口气，很庆幸大家没再针对性的为难她，事件之后，有些同事们看她的目光也好像换了一个角度，不再冷眼相看。
过了两天，杜工给了她张图纸，说是以前设计院发来的，让她看看有什么问题，看了半天，看不出来什么，柱子太大？梁太高？空间不对称？结构不合理？她偷偷环视着四周，问别人这些低级问题会被笑话的吧，最后硬着头皮去请教。
杜工笑着说：“其实没有什么错误，只是，如果从设计方案的不同角度考虑，就会发现不同的问题。”
一个简单的方案，原来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什么样的建筑配什么样的设施，不同的建筑物，有不同风格的门窗，楼梯，屋顶等配套的设施。从概念到构思，从方案到文本，从整体到局部，怎样延续和配合，怎样把实际应用和设计师的理念相结合，这中间的每一个细节都决定着作品的成败。
最后杜工还耐心地说：“建筑师需要广泛的知识面，平时多涉猎一些专业书，大学时学过的书也可以拿出来再看看，会对你有帮助。不要心急，建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那是一辈子的事。”
萧雨重新拿出来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规范图集，认真地研究起来，还有防火规范，里面有很多是没有接触过的，不懂的名词就直接百度搜索。
甚至翻出了大学时读过的书，以前无法形成系统的模糊不清的概念，什么节点构造，什么形式空间，现在的脑海里已经可以真实成形，学习的理论和工作的实践结合，这才发现曾经枯燥的教科书，其实写的很好，竟然看出些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