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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南行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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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京城本来就是这天下最富贵之所,也是利益角斗最为激烈的地方。皇权看不见少年的心,而镇宁侯府也容不得个人的得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享受了最好的自然也要承担的起最差的。

    镇宁侯府内。

    少年蓝衣一袭,玉冠束发,本是英姿勃发可却让人瞧出来几分落寞,站在长廊下,望着飞雪,棉絮飘飘,竟似落不完。

    阮令梨蹙起起了眉,少年鲜活精彩的面庞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对着幼妹说愿成为安邦治国的良臣,愿四境无扰,百姓安居乐业。那天桃花纷飞,那样的鲜研美丽,一如少年的期许一般,可终究这些意气奋发的抱负终究落了空。

    阮令梨的心中涌起了无力感,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古代的风霜雨雪,这般的不由人的意志存在,她想念现代,但发现又有什么不同呢,每个人都是被命运裹挟的存在,多几分自由和少几分自由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可认命吗?

    不!

    皇上既然为了公主名声没有选择下诏令,那么就还有一线生机,雪地孤草尚且选择与天搏命,更何况他们。

    “哥哥。”坚定的声音打破阮长宁的凝思。

    “皎皎,天外面这么冷怎么出来了。”阮长宁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

    阮令梨抬了抬手上的暖壶,暗示不用担心,走了几步站到他的身边,一同望向外面。

    “哥哥,你看那墙角的那株小草。”

    阮长宁顺着阮令梨的视线望去,心头有些颤动,那株小草那样弱小被雪积压的都直不起身子,可它仍拼命生长着,叶子鲜翠欲滴愈发显出坚韧来。

    阮长宁明白阮令梨的意思了,含笑看着她:“皎皎,让你担心了,哥哥不会再如此了。”

    他的家人都尚未妥协,更何况他呢,或许奋力一搏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那么哥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阮令梨问道,这几日不仅阮长宁陷入了困顿她亦是如此,皇权下大家都是一颗棋子,在这个封建社会如何有尊严地活着成了她最大的思考,她一女儿身不能出侯拜相,唯有借力打力了,父兄成了她最大的依仗,既然要成为棋子她也要成为那一颗牵一发便动全身的棋子。

    而要成为重要的棋子,自然是要提高话语权,让别人认同你的实力。相比通过卖乖讨巧得来的宠爱,她更相信利益的交换,在现代尚且父子母女之间有龌龊,更何况是在古代,大家都是家族之人,在家族利益面前哪里容得下父女情深。就像这次,父亲不会为哥哥反抗皇帝的命令,这不是父亲不爱哥哥而是他还有家族的重担,容不得一点闪失。她不是奢望有一天父亲愿意为她反抗皇权,而是愿意为她出谋划策,留得一线生机,正如这次为哥哥所做的一样。

    阮长宁看向阮令梨,好像知道她有想法,反问道:“如果是皎皎会怎么办?”

    “取直道而行。”阮令梨直视着阮长宁的目光,没有一丝回避,侃侃而谈:“皇上是慈父,更是霸主,若为管仲,他必不舍。”

    这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阮长宁更加感兴趣了,问:“那该如何成为管仲呢?”

    “三元之才!”

    阮长宁一惊,真是极大的野心啊,史书上记载的三元之才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此路艰难。”

    “哥哥难道连如此志气都没有?”阮令梨似笑非笑地看他了一眼:“遇山破山,遇海劈海,不过如是。”

    阮长宁深深地看了阮令梨一眼,终于露出一丝笑来,退后两步,拱手鞠了一躬。

    阮令梨不闪不避,她知道他是在谢她。

    回到屋内,坐到暖炕上,热气熏然,两人的心情都不由放松了几分。

    “父亲南下任总督,哥哥是选择留在京中还是一同南下?”阮令梨问。

    “我慕名迦南学院已久。”阮长宁答道。

    阮令梨微笑颔首表示赞同,家族定会重新培养政治继承人,虽然残忍可这就是家族的兴盛之道,将资源进行最大的整合投资给最有可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哥哥虽然还留有世子之位但将政治遗产留给他已经是没有回报的投资了,那家族会做的当然是及时止损,当然也不是说从此就放弃了他,毕竟不入朝为官也可成为名士给家族带来荣誉,可在资源方面必定是不会倾斜了,现在待在京中只会徒惹尴尬,且天高皇帝远才好办事,东浙有迦南学院也不必担心学习。

    这厢兄妹两人商定好之后的事程展露笑颜,那厢程氏却是有些心力交瘁,一面是为了长子之事,一面也是因为老夫人不许她带龙凤胎前往南边。

    程氏揉揉疼痛的脑袋,烦躁地皱起了眉,只是两弯蹙眉在姣好的面庞上令人更加怜惜了。

    阮问言进门来,阻止了丫鬟的请安,摆摆手让她们出去,心中一叹,这个春节大家都不好过,抚平她额间的褶皱,将她搂入怀里,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以为她是在担心长宁的事,安慰道:“这是长宁自己的磨难,需他自己闯过去才好。”

    程氏虚弱地摇摇头:“长宁之事我亦担忧,但现有另外一件事......”想起老夫人的决定,心中一痛,忍不住落泪:“母亲说这次南行任职让平平和安安两个孩子留在望京,可这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我怎么舍得,更何况我早产生的他们已经觉得对不起他们了,这次南行还不知要几年才能回到京中,连管教之责我都没有尽到,我心中难安!”

    美人梨花带雨,一身娇躯轻颤,怎能不让人怜惜?

    可阮问言终究是理智之人,安抚地轻拍着程氏,拿过手帕给她擦去眼泪,两边的思虑他都知道,可这次他却是赞同母亲的做法,耐心劝道:“平平和安安自小身体便不好,这一路南行路途遥远,他们两个怎么折腾的起,万一要有什么意外呢,我们承担不起!”

    程氏焉能不知道其中道理,可她就是想到骨肉分离便疼痛难忍,一想到阮问言是站在他母亲那一边的便觉得生气,一把推开他,自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阮问言见此有些无奈,知道自己是被牵连了,摸摸鼻子,不得不再放软语气安慰程氏。一个是自己妻子,一个是自己母亲,他这个中间人处理不好岂不是要闹矛盾了。

    终于在阮问言的耐心劝说下,程氏勉强同意了这一决定,把程氏安置好,阮问言略一思索,便往清安堂去。

    老夫人好似知道阮问言要来一样,正等着他,笑着问道:“哄好你媳妇了?”

    “您也知道她只是慈母心切,不忍心骨肉分离。”

    老夫人推给他一杯热茶,好笑地瞅了他一眼:“我也同样是做母亲的,哪里不知道你媳妇是怎么想的,可我也是一个祖母,我更担心我孙子孙女的健康平安。你媳妇不知道路途艰难,我可是都体验过,那水路颠簸哪里是一个小孩经受的起的。”说到最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道:“你媳妇糊涂,你可别糊涂。”

    阮问言见母亲生气了,解释说:“母亲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当说客的。”起身向母亲行了一个大礼,,郑重地拜托道:“母亲,此去我不知几年归期,两个孩子就拜托您了。”

    他其实最担心的是两个孩子的教养问题,母亲太过溺爱孩子,说不得就宠爱出了两个纨绔,但相信有父亲在不至于那么过分,他也不求这两个孩子有多大本事,毕竟长子长女已经是世间难寻的天才了,怎么可能把好事都占全了,但至少要明白事理老实本分,如此他也可保证他们平安顺遂富贵荣华。

    老夫人当然不知道他的担心,但听到疼爱的孙子孙女顺利留在京中了,满口答应道:“你放心,我必定护着他们平平安安长大。”

    处理好龙凤胎的事情,还是长子的事情要担心,阮长宁是他精心培养的嫡长子,他自然不愿意让他就此颓废下去,这几日没有过问也不过是给他一点时间缓冲。

    但南行在即,他也不能再放任了,让砚池去通知阮长宁来他书房。

    阮长宁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了父亲坐在暖炕上,炕桌上还置了一盘棋,白玉的棋子光洁华美,在烛光下更显温润,阮问言说:“我们父子俩许久未对弈了,不如手谈一局。”

    “恭敬不如从命。”阮长宁拱手道。

    烛火渐暗,砚池将灯芯剪断,拿银签挑拨了两下,烛火又变得明亮起来。

    阮长宁捏着一棋,观局中形势,见大片江山已经没了,将棋子投入棋盒中,清脆声响起,摇着头说道:“爹,是我输了。”

    阮问言见阮长宁攻势有度,不疾不徐,显然内心平静,不由心中一松,看来他是已经看破迷障了,开怀笑道:“你的棋力也越来越盛了,看来我儿心中自有沟壑,没有被困难打倒。”

    “父亲谬赞了,儿子也是今天才想明白。”

    阮问言点点头,赞许道:“想明白就好,虽不能入朝为官,但未必没有另一番天地,你看洛水先生一生未踏入官场半步也依然扬名天下,我儿要是能成为一代名士我亦感到骄傲。”

    阮长宁摇摇头:“父亲,我非是贪恋权势,但我心中抱负是要在官场实现。”

    “我想要放手一搏!”

    他的目光坚定而执着,那瞬间阮问言觉得他的儿子长大了。

    “那你有何计划?”

    “三元!”

    阮长宁说出这个词,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公主和三元之才比起来在当心皇上眼中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即使是唯一的子嗣,但婧柔公主实在平平无奇且中宫皇后又不得圣心,即使皇上再想当一个慈父可跟盛世明君这个称号比起来实在是分量太小了。

    阮问言惊异连连:“虽是好计策,但难度不小。”

    阮问言呼出一口气:“父亲,后事如何看我自己的本事,但不拼搏一次我心中不甘。”想到今日皎皎的鼓励心中一暖,更是不想辜负她的心意。想到她今日之言实在石破天惊令人难以想象是一个四岁的孩童说出的,不过史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便只觉得她是天生七窍,生而不凡,又实在不忍心埋没她才华,说道:“父亲,今日是皎皎点醒我的”

    阮问言一皱眉:“怎么说?”

    阮长宁将今日阮令梨所说的话复述说了一遍。

    阮问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以为皎皎只是聪慧灵敏一些,可这般心思灵透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成人尚且没有如此胆魄啊。且阮问言是聪明人,想得自然更深入,阮令梨偏偏在这件事上将自己的才智透露出来,想来不仅是关爱兄长更是心中有所求啊,他女儿心有宏图他又怎能不相助呢!

    开怀说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和心胸,我女儿不寻常啊。既然如此,我必倾尽全力送她扶摇直上,就看她能走多远了。”

    “父亲明智。”阮长宁笑说,心中松了一口气,父亲果然没有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