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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危燕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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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下方冲月上,鹤从高处破烟飞。

    秦桑榆狐疑地接过,那是一管由一整块天音玉【注】制成,通体月白,极为通透的玉箫,入手温润滑腻,握在手里,竟有丝丝暖意顺着肌理,进入经脉的感觉。

    秦桑榆黛眉一挑,这箫她见过。前世为封祁煜更衣时她曾惊鸿一瞥,他似乎日日揣在怀里或挂在腰间,从不离身。没想到今日竟这般轻易地赠予了自己。

    “你吹过?”秦桑榆手执玉箫,更衬得柔胰光润如玉,眸中似有星光点点,看着他道。

    “自然没有,”封祁煜一脸戏谑地看向她,那意思似乎是——难道你希望?

    “你到底走不走?”秦桑榆简直觉得有气没处发,反正他要走,不如早些打发了这尊瘟神。

    封祁煜凤目一眯,别人从来都是想方设法把他留下,这个女人反倒恨不得他早点走。她还不知他身份,也不像是欲擒故纵,但他好歹在整个天祁也算是俊美无匹了,这个女人。。。等她入了宫,有的是她求他留下的时候。

    纵得过了头就不太好了,秦桑榆觑了眼封祁煜的脸色,黛眉微挑,拿着玉箫径直推开后门走了出去。玄青正好候在门外。

    “慢走不送,”转头看向身后的封祁煜,秦桑榆做了个请的手势。

    封祁煜若无其事地向她扬了扬下巴,大步走上了林间小道。

    傲娇的男人,秦桑榆朱唇微勾,缓缓将玉箫放在唇边,一曲《送别》缓缓流泻而出。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崖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崖,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口是心非。封祁煜面色稍霁,却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限度。回想这两天,封祁煜脸色一肃,将那渺渺之音抛在脑后。

    被一个女子影响,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如果这种影响不能被控制,他会让她消失。

    “流云,”秦桑榆抿了一口茶,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瞬间绷紧,“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法堂一趟。”

    “去法堂?”流云有些不解。

    “自然是去拜见慧空住持,”秦桑榆揉揉眉心道。不然还坐在这里等死不成?

    法堂配殿

    空旷的大殿内只有点点光亮透过窗纸洒入,一根松蜡在案前静静燃烧,一名身着玉色僧衣,外披绿傧浅红色□□,方面圆耳的僧人,庄坐在烛光中,一下下敲击着木鱼,木鱼声有节奏地一声声回响,古朴沉重。

    “主持,”一名小僧屏气轻轻扣了扣门扉,低声唤道。

    “何事?”木鱼声节奏不乱,平和的声音隔着门扇传出。

    “三年前入住我寺的那位秦家小姐拜见主持,说是,有要事相求。”虚云双手合十对着房门一躬身。

    说来也怪,那位小姐自从三年前入住香积寺,除了出入山门,就

    从未涉足过其他地方半步。今日竟一来就求见住持,真是怪哉。虚云暗自嘀咕。

    木鱼声骤停,传来似叹非叹的一声回应:“让她进来。”

    虚云讶异地抬头,主持向来不喜见人,更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还让她进入室内。今天的怪事还真不少,虚云摇摇头,穿过游廊,向那对主仆走去。

    “女施主,主持让您进去。”低首向那白衣女子合十一礼,虚云便又拿起扫帚,目不斜视地在庭院打扫起来。

    “多谢,”秦桑榆向他还以一礼,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示意流云留在原地,独自向那侧殿而去。

    穿过游廊,转过淡黄墙角,却见房门已向外敞开,慧空站在门槛后,迎风而立,一把灰白胡须垂至腰腹,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的双目分明闭合,却开口道:“进来吧,”随后转身向屋内走去,“不用带门。”

    “说吧,”慧空端起一盏青灯,将灯芯没入烛焰中,冒出一缕青烟。

    秦桑榆微微讶异,这还只是早上,房内怎么这般昏暗。这里的寺庙一惯黄昏点蜡,晚上点灯。这慧空倒别具一格。

    “小女子近日听闻贵寺正短抄写经卷的人手,我虽为女子,却有向佛之心,佛教向来重因果之说,我在贵寺借住三年,浸染贵寺灵秀之气,香云之熏,得以修身养性,常有报答之思,不知住持可愿允我入住藏经阁配阁,日日净手焚香,抄写经书?”见他不语,又道:“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礼佛应当无男女之分。”

    却见那慧空又跪坐于蒲团上,“笃、笃”的木鱼声再次响起。“既然施主也知因果之说,那施主入住藏经阁又想得到什么果呢。”

    秦桑榆暗惊这话问得刁钻,沉思片刻,暗忖这慧空不知为何竟难自己,看来只能借神秀的偈了。“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边是我要求的果。”秦桑榆平复内心,缓缓开口道。

    木鱼声骤停,室内陷入了沉静。就在秦桑榆手心已泌出微汗时,那平和的声音又传进耳中。“看来施主也是精通禅道之人,是老衲眼拙了。让虚云带你前去吧。”

    秦桑榆闻言一喜,终是松了口气,她的安全总算有保障了。“多谢住持,叨扰了。”

    藏经阁是什么地方!一般不对外开放,而且机关密布,阁外还有武力高强的武僧严防死守,量她柳杏雨机关算尽也是触角难伸。不过这样的日子,她总会向她讨回来。

    金吾殿

    年轻的帝王身着玄黄龙袍,帝冠上垂下的旒帘半遮住面容,双手置于膝上,端坐龙椅。封祁煜薄唇微抿,凤目淡漠,“怎么,诸位爱卿看到朕很惊讶?”

    “臣等不敢,”玉阶下的大臣皆俯地道。其中不乏冷汗淋漓,战战兢兢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封祁煜眸光微闪,淡淡道。

    什么?!一众大臣险些抬头,本以为帝王失踪几月后回归,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谁知,竟这般风轻云淡的,就揭过了?

    “臣有事启奏,”阶前的一位银衣大臣握着玉笏,提袍起身,出列,朗声道。

    头戴仙鹤驾云冠,银灰的官袍上祥云托月,璀璨的星辰洒满袍身,袖边云浪翻滚。

    这是正一品观星司命的标志。

    “准,”封祁煜搭在膝上的手食指微动,轻轻拍了拍膝盖。这个观星司命,向来都是当透明人,一上奏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今日倒不知又是什么。

    夜千辰抬首垂目,朗声道:“臣近日夜观星象,发现贪狼星现,红星伴月,鸿雁成对高飞,是为危燕冲月之兆。”

    “危燕冲月,这。。。”阶下的大臣已乱成了一锅粥,低声讨论开了。

    此事不可谓不重大,因为天祁国的象征就是月,危燕冲月乃是关系国运。

    忽而,大殿里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带着一股低沉的苍老,却引人侧目,大殿内群臣微有些嘈杂的讨论声一时竟都停了下来。

    “夜大人长期无所作为,迫切想要立功的心情老夫理解,但这话就有些过头了吧,若不是了解夜大人的为人,换了旁人老夫一定参上一本妖言惑众。”

    夜千辰闻言噙着一丝笑偏过头,果然只见与他同排的左边第二位大臣正微偏着脑袋,看着他。

    老人白发苍苍,一身宝蓝色官袍加身,其上仙鹤环绕,乌纱冠束发,中饰红宝石,脸上沟壑纵横,捋着胡须,笑语盈盈地看着他,端得慈祥可亲,只是眼中精光太盛。

    夜千辰勾勾唇:“哦,我还以为柳太傅向来信我之言呢。现在看来柳太傅是觉得我危言耸听了,但既然柳太傅不信为又何要对我的预言耿耿于怀但到现在呢?”

    一年前,他曾算得一谶,密奏一言,“杏压树低柳遮月,天音无声山上鸣。”不知皇上是有心还是无意,竟让柳太傅得知了此言,从此柳鸣山便处处排挤他。而皇上却对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人有关于此的上奏都搁置一旁,从不过问,令人难猜其意。

    柳鸣山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待要再说什么,却被一声低沉的喝止的打断。

    “够了,朕也乏了,两位爱卿若有什么嫌隙,也不该在朝堂上解决,私了便是,朕没兴趣听你们的私人恩怨,何夕,起驾回宫。”封祁煜起身,额前旒帘晃动,没待群臣反应过来便径直离开。

    “臣等恭送圣上。”

    四周的大臣悉数云里雾里地离开,柳鸣山皂靴轻移,笑容可掬地走向同样留在原地,微笑着看向他的夜千辰。

    “年轻人啊,总是太容易冲动,只是,殊不知冲动都会付出代价的,”柳鸣山笑容任仍挂在嘴边,目光却倏然转冷。便似叹非叹地擦身而去。

    夜千辰摇摇头,走出朝堂,抬头看向那轮明日,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天祁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天下真的要乱了。。。

    银衣青年叹了口气,提袍下阶,挥袖而去。

    【注】:天音玉,一种稀有玉石,只产于高山冰雪之巅。用此玉做乐器,可通灵,有金声玉振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