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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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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王别府。

    林溪云在青团和艾叶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畅快地洗掉了一身疲惫。

    寿王身边的丫鬟前来通报:“今晚扬州各官员和富商登门夜宴,还请林姑娘准备准备。”

    林溪云点点头,命青团拿出一身水蓝色长衫套在了身上。眉间点了红梅妆,面颊贴了花黄,那支镶金石榴花步摇稳稳地插在云鬓上。艾叶替她披了淡绿色的罩衫,又在手臂上笼上金钏,脖子上系着玛瑙璎珞。

    当林溪云出现在宾客面前时,满屋烛火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她恰好好处的微笑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柑橘淡淡的香膏味盈盈散开,沁入每个人心脾。

    周正谄媚地笑着:“林家小姐秀外慧中,不仅模样标致,美貌无双,在生人面前更是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显魅力。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好福气能娶到您。”

    崔仲安白天当众被林溪云拂了脸,到现在也提不起精神。他并没有接周正的话,一个人闷头盯着案几上的鲤鱼筷架发呆。

    林溪云也不在意他,更不在意周正,她点头一笑,向寿王及各位官员行了见面礼,便落了座。

    寿王点点头,示意宴会开始。

    周正一拍手,等候多时的乐工和舞娘鱼贯而入。

    领舞的是个体态瘦削的年轻女子,她立于一面响鼓上,随着乐声,以脚为槌,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疾时而缓。在她重重敲出一声后,其余舞者应声而坐,乐声顿了一顿,转而变得欢快和急速,女子也随着乐声调整舞姿,她以右脚为支点,左脚快速点着,画着圆圈。她的裙摆迅速散开,形成花朵的形状,高低起伏着,水袖也跟着身形自由舒展,如同雪花飞舞般变幻千种姿态。

    胡旋舞!林溪云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的舞蹈,不由地鼓掌叫好。寿王看着她投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一舞毕,女子携众舞者上前鞠躬,林溪云这才发现这女子不是汉人,是西域胡姬。她有着棕色的眼珠,深邃的眼眶让她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

    周正上前道:“此乃西域第一美人,多少王公贵族求她一面而不得,她只一心向往我大唐宝地,刚满十六岁便跟着驼队离家了。”

    “人美舞美,赏!”寿王一挥手,便有人用木盘托了金银珠宝出来,胡姬捡了一对明月珰耳环,便告了退。

    周正满意地看着她,不枉费这番日子的教导。他继续说道:“殿下,这美人胡姬不光善舞,还会行酒令,若让她当酒纠,最公平不过了。”

    一说到行酒令,大家都来兴致了。林溪云也有点兴奋,她知道古人好风雅,玩一些文绉绉的游戏,上次在寿王家她组织大家玩狼人杀,错过了行酒令,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体验一回。

    胡姬也不推辞,笑嘻嘻地在中间落了座,她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话:“既然选我做酒纠,我也不推辞,天大地大,酒纠最大,在座各位行得酒令,都得听我评价,你们允是不允?”

    众人纷纷笑道:“自然是允。”他们还是第一次和胡姬一起玩行酒令,自然兴奋不已。

    胡姬道:“那我们先来个文令,做连句诗,句式要一致,言之要有物,谁若坏了句式,或者坏了意境,就得罚酒。”

    众人皆点了点头,崔仲安更加沮丧了,他不喜欢读书,肚子里墨水本来就不多,作诗就是当众丢人。

    胡姬给每位宾客都斟满了酒:“从我先开始吧,东行路遥遥。”

    寿王接道:“驼队音玲玲。”

    周正谄媚道:“朝圣心虔虔。”这狗屁不通的语句让众人忍不住捂嘴乐,胡姬便笑着叫了停,周正自嘲了一番,罚饮三杯,连句诗继续进行。

    陆象先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谗臣意惶惶。”

    林溪云圆场道:“箜篌声喧喧。”

    轮到崔仲安,他抓耳挠腮,林溪云见他一晚上都提不起来兴趣,若再被罚,恐更影响心情,担心他又闹起来,便用手势提醒他。

    她端起一杯茶,一边拿眼睛瞟着崔仲安,一边用手轻轻扇着茶水,一缕青烟悄悄升起。崔仲安陡然开窍:“茶烟香袅袅。”

    林溪云眼睛一亮,这家伙聪明得很,只是平时太不爱动脑。她由衷地开心,朝崔仲安咧嘴一笑,崔仲安一怔,迷失在她的笑容中。

    其他宾客也吟诵完毕,被罚的有三五个,每个人都笑嘻嘻的,不失和气。

    胡姬又主持着,行了好几个其他酒令,寿王却突然想起之前林溪云在他家玩的狼人杀,便提出想玩。众人一听这新奇的玩法,纷纷来了劲,有些本来已经告退想回客房歇息的人也折了回来。

    林溪云把基本规则讲给大家后,让胡姬当了主持人。正进行着,崔仲安发现有人作弊,揪着那人不放。

    那人是扬州著名盐商何大财。

    何大财一口咬定自己在天黑时有老实闭眼,并没有偷看,他以盐商的名誉发誓。

    崔仲安则坚持说这一轮他是狐妖,他看到何大财睁眼看他们。

    胡姬深谙士大夫阶层的交往之道,两边调停,结果崔仲安偏生是个死心眼的,一门认死理,越调停闹得越厉害。

    闹到最后,何大财怒而起身,摔袖转身欲离开,一边走一边说:“义仓明年起不再捐粮捐银,扬州盐价按物价上涨。”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上前劝解。

    林溪云一听,便知崔仲安坏事了,赶紧将他拉到角落,让他不要再出来搅和,寿王也赶紧上前调解,这时周正已经紧紧拉着何大财袖子,不让他离开。

    寿王和颜悦色道:“安儿才十四岁,玩起游戏来未免认真。何老板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周正一边替何大财顺气,一边道:“何老板,全扬州的百姓都仰仗着您呢。您这几十年行好事救济百姓,也不给盐涨价,咱百姓可都当您是活菩萨,都供着您的画像呢。”

    何大财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寿王想了想,说道:“安儿是京兆府尹崔凤梧最宠爱的儿子,何老板念在与崔府尹的交情上,就别计较小儿过错了。若何老板不嫌弃,即日随我去京城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寿王抬出了京兆府尹的面子,又抬出了自己身为皇子的身份,何大财自觉有了面子,脸色放缓,说了几句场面话,表示不与崔仲安计较。

    大家又应景地哄着胡姬出来说了几个笑话,让晚宴结了尾。

    崔仲安的低气压一直持续着,没散开过。

    次日,崔仲安借口酒饮太多,告了假,不与众人用餐,独自闹失踪。

    午饭后,莲意缠着寿王讲皇宫趣事,林溪云落了单,便独自在后花园闲逛。远远地她看见一个人坐在水塘的乱石上,那是无精打采的崔仲安。

    他揪着野草,一段一段地扔向游鱼。太阳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

    他揪完最后一截草茎,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下巴枕在手臂上,盯着游鱼发呆。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在角落里舔舐伤口,林溪云有些不忍,本来认真是件好事,可是昨晚的他千不该万不该去跟何大财杠上。

    她朝崔仲安靠近,崔仲安听到脚步声,侧了下头。风刚刚好吹来,他束发的带子随意飘扬,阳光让他的眼神微微有些眯起,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挺拔的鼻梁渗出细细的汗珠,嘴唇紧紧抿着,有些傲然于世,有些英气利落。

    林溪云不觉有些看呆了,崔仲安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担得起美少年三个字,只要他不开口说话。

    然而,崔仲安不解风情地说话了:“你来干嘛?来批评我?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何大财吵,我活该被你退婚。”

    林溪云心想,你要不说话,就是个俊朗公子哥。然而事情终究是自己搞起来的,收场也还得靠自己。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在乱石上行走,走向崔仲安——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石块在池塘上组成一座随心所欲的石桥,别有一番风趣。

    她平衡性有些不好,好几次都不得不张开手臂,避免身体晃动而落水。崔仲安虽然有些恼她无情,却也舍不得她落水,站起身来伸手抓着她手臂拉到了他的身边。

    林溪云顺势坐下,仰头看崔仲安,她拍拍身边的石头:“坐呀。”崔仲安别别扭扭地蹲了下来,如同一只乖巧的大狗。

    林溪云却也不说话,她盯着游鱼来来回回。

    “你在想什么?”崔仲安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他打破了沉默。

    呆子,林溪云想。一个美少年陪自己静静地晒太阳看游鱼本来是件多么岁月静好的事,他却偏要让她这么快就面对鸡飞狗跳的现实。

    “在想崔仲安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林溪云也不回头,望着涟漪。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崔仲安回嘴,“你别拿功名利禄那一套来糊弄我,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你可知道为什么寿王殿下要对何大财那么客气?”

    “哼,不就是因为他的钱吗?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错了。殿下一是为了帮你擦屁股,避免你落下个不学无术的无礼二世祖形象,对你以后的仕途不利,二是为了扬州百姓。”

    “得了吧,什么为了百姓,殿下就是不敢得罪何大财。”

    “你可知扬州百姓一年要消耗多少石盐?你知道一个百姓一年收入能买得起多少袋盐吗?你又知道扬州的物价在这几十年里涨了多少,而盐价却一枚铜钱也没涨吗?”

    崔仲安对民生的概念几乎为零,他沉默着,却又嘴硬地问道:“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我父亲上月刚对家里庄园的营收进行了盘点,从管家和各位老板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民生的事。”

    崔仲安道:“你知道了又怎样?跟何大财又有什么关系?”

    林溪云摇了摇头,对他说:“何大财没有对盐坐地起价,反而是行善一般让每个扬州百姓都买得起盐,他每年为此会少收入几万贯铜钱,但他依然坚持不涨盐价。还有那义仓,本来是防止灾年而设立的储备粮仓,丰收之年便用以救济穷人,何大财每年都向义仓捐大量粮食和银两,穷人都对他感恩戴德。你可知你昨晚骂何大财奸商,是有多伤他。他若收回这些善举,势必影响扬州百姓,引起动乱。”

    “可是我们是在玩游戏啊。”

    “没错。玩游戏本来就该遵守游戏规则,可是昨晚的场合玩游戏只是一种方式,更重要的目的是交际和保持大家的关系。什么时候该较真,什么时候不该较真都是分场合的。”

    崔仲安不说话,林溪云一口气说了下去:“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有许多灰色的地方,就拿那周正来说,平时就是个狗腿,除了阿谀奉承没别的本事,但是呢,他就是有本事让每个人都舒舒服服的,说话就是那么受用,扬州光有陆象先,会让官府同僚成日紧绷着一根弦,有了周正后,能让大家在社交场合轻松起来。你看昨夜,他对何大财稍微说了两句好话,何大财就受用了。”

    “我,我只是……”

    “所以我才说,崔仲安你什么时候能成熟呢?就算殿下知道何大财是真的玩游戏作弊,可是何大财是对扬州百姓有恩之人,殿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受委屈的。你要知道,作为一个皇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同样的,你作为京兆府尹之子,身上的担子也没那么轻松,你现在过得这么潇洒自在,那是因为你爹帮你抗下了所有的困难。”

    崔仲安愣住了,他细细回想与林溪云相识的日子里,他一直都是一副没头脑的冲动模样,除了与她吵吵闹闹,他并没有接近林溪云的心意半分,他只是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好一切,林溪云嫁给他,是她攀上了高枝。

    然而林溪云比他成熟得多,想问题比他深远,看事情比他精准,正如她所言,他除了京兆府尹之子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

    崔仲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改变了,必须要变得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