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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香花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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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身着松绿长裙,裙上绣着国色牡丹,上身套着一件朱红色半臂,虽然是红配绿,但因颜色气质相近,反而衬得大夫人雍容华贵。颈上挂着的一串珍珠项链,粒粒圆润、大小外观几无差别。她正与一女子说话。那女子一身淡橘色长裙,右手胳膊笼着一连串金臂钏。

    林溪云一进来,女子赶紧起身问好。林溪云并没有立刻理会那女子,而是先给大夫人行礼,再应答女子。

    大夫人开口道:“寿王府递来帖子,邀咱家七日后上王府赏花。按理,应该长姊林空语随行,可她正陪老夫人外出省亲,我跟老爷商量了下,这次就让你、长松和莲意一道去了。”

    寿王?林溪云大惊,这不就是李瑁吗?李瑁在史书上只有淡淡几画笔墨,可是他的妻子却大大的有名,占据盛唐的重要篇章,无数史书、传奇、话本竞相描写对象——这个女人从儿媳变成宠妃,让君王无心早朝,一骑红尘只为博她一笑,还导致玄宗父子反目,随便一笔,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啊。

    这女人便是赫赫有名的杨玉环,开元二十三年嫁给李瑁为妃,后被唐玄宗看上,抢去做了妃子,并把从贞观年间便未曾使用过的贵妃封号给了她。一时间,长安人以生女为荣,个个都按杨贵妃的标准去培养女儿。

    林溪云算了下时间,此时离杨贵妃入寿王府还有五年光阴,寿王目前还是一个深受玄宗喜爱的无忧无虑的皇子,因为玄宗赐了一盆名贵芙蓉而开心地宴请京城名流。

    大夫人见林溪云半晌不答话,又开口道:“因你实在太没有规矩,病了一场后又连往日的才艺忘得一干二净,今日特地请了范娘子来教你。”

    林溪云一阵头疼,她穿越后对各种拗口的称呼、严格的制度很是抗拒,现在被大夫人抓着学规矩,真是影响她的逃跑大计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学下去。

    好容易捱到七日后。

    天还未亮,林溪云就被大夫人抓起来精心打扮,她拼命打着呵欠,任由青团艾叶摆布。她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大夫人一直拉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迈步、吃饭、煎茶的过程,还企图恶补她的琴技,那一夜是林府上下人等的噩梦,实在是连猪圈里的猪都听不下去连夜哼哼,才肯作罢。

    大户人家出门,又是去皇子住处,排场大得林溪云以为是高官搬家。坊外那条大街排满了林家的马车。

    林莲意十三岁年纪,身量尚小,正是闹觉的时候,她一上车便枕着林溪云呼呼大睡。林溪云摩挲着她,大夫人此次带莲意出来,也是有心要她在众人面前露脸,寻觅婆家的意思。林溪云笑了笑,古代女子似乎唯一的生活目标就是嫁人,就连在民风开放的唐朝也不例外。她打定主意,待青团和艾叶把黄金都存入柜坊后,便找个合适的机会出逃。

    寿王府设在长安城东北,就在皇宫附近。男宾由寿王领着,在前堂大厅聊天,女宾在寿王妃的带领下,进入内室叙话。彼时,杨玉环还未嫁入,王府里只有一个妃子张氏,便兼了女主人的身份。

    张氏二十出头,虽比大夫人及其他高官夫人们年纪都要小,可待人接物极为老成,没有丝毫露怯。她对林溪云也极为和蔼,怕她陪一群已婚女人说话无聊,便让她带莲意去花园里摘花,谁摘得花最好看,便是花仙。莲意最喜欢这类活动,拉着林溪云便朝花园跑。

    花园里也有不少同龄人,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朝气蓬勃,让这花园充满生机。

    林溪云正抱着莲意摘高处的花,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云妹妹来了,给云妹妹道喜啊。”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招呼道,她是兖州大都督王守一之女王心,是林溪云的闺阁密友,“多少姑娘盼着嫁入京兆府尹家啊。”她是发自内心地替林溪云开心。

    “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林溪云笑着对她说。两人手挽手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莲意摘花。

    “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术,听说崔二公子可是半夜翻墙跑来幽会的呢。”一听这嗲得浑身鸡皮疙瘩的声音,林溪云就知道是霍紫儿,“还好我的春哥哥从你的媚术中摆脱出来了。”霍紫儿穿着招摇的亮色衣服,头上插着先前在市场上买的蝶恋花步摇。身后跟着三四个少年少女。

    王心拉下脸:“明明是你勾引杨春,拆散云妹妹的。”王心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兜不住话,“也不知霍府造的什么孽,生出你这等轻佻无礼之人。”

    霍紫儿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她露出一个挑事的笑容:“我说心姐姐,真是难为你操心我。你有空还是多管管自己吧,看看你一把年纪还待字闺中,我都替你难过。”王心生性耿直,无奈其父一心想让她嫁入皇室,拼命与皇亲攀关系,这才耽误下来她的姻缘。

    一个少年讥笑道:“谁都知道你爹那大都督是靠着在宁王面前卖乖才得来的,明明是只乌鸡,还想飞上枝头。”他父亲也是宁王的幕僚,嫉妒王守一升官,没少在家里抱怨。

    另一个少女也笑道:“你们姐妹还真是一个样子啊,一个施媚术勾引崔二公子,一个妄想嫁给皇子。”霍紫儿领着他们发出哄堂大笑。王心虽然生性耿直,可是不会拌嘴,被众人一说,脸色有点难看,只得紧紧咬住嘴唇,用力抓着林溪云的手。林溪云回握着她,给她鼓励。

    林溪云见不得这群纨绔子弟无所事事、仗着父辈荫蔽不可一世的混账样,他们除了翻是非、拉帮结派,就没有其他追求了吗?她听了一阵众人的嘲讽,准备一一开口反击,却见霍紫儿高声招呼一个人道:“崔公子,你也来了。”

    林溪云扭头一看,崔仲安正站在她身后,气鼓气涨的。林溪云忍不住叹口气,又来个麻烦货,凭她一张嘴,怎么也抵不过霍紫儿加上崔仲安的双重火力。

    谁知那崔仲安竟一把把她挡在身后,对着霍紫儿冷冰冰地道:“你父亲正在前堂拼命巴结林老爷,还因为你跟杨春的事给林老爷道歉。你倒好,在这里一个劲儿地欺负她。要让他们知道了,你猜会怎么着?”

    霍紫儿扬起美丽的尖下巴,一脸不屑:“一个没有官职的人,充其量是有点钱,有什么值得巴结的。”崔仲安笑了,笑霍紫儿愚蠢,林元丰虽无官职,却有人脉,当初他的老狐狸爹就是看中了林元丰四通八达的人脉才会同意结亲。

    “仲安,还没成亲就开始护着媳妇了啊。”一个纨绔子弟调笑道。

    “放屁,”崔仲安跟那人很熟的样子,笑骂道,“看你们一群人闲得无聊,拉你们去玩双陆棋。”一听到有玩的,大家都很开心,吵吵闹闹地去了凉亭。崔仲安却并不动身,看着人群走远。王心知道他是想跟林溪云说话,知趣地拉着莲意走开。

    “你为什么不还嘴?”崔仲安生气地道。林溪云一头雾水,心想,你不是跟我看不对眼吗?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帮我?你明明应该跟着大家一起嘲讽我才对啊?

    崔仲安见林溪云不答话,更生气了,抓着她的肩头,低声吼道:“我在跟你说话,那群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寿王举行赏花宴会,京兆府尹一家是自然要被邀请的。崔仲安随父亲抵达寿王府后,与众男宾在前堂说了会话后,便不耐烦,告了退上花园玩耍。他刚踏进去,就看见一群人围着林溪云,面露不屑,肆意讥讽,而林溪云只傻傻地盯着众人,并不开口回击。

    这丫头在想什么?提亲那日与他拌嘴的伶牙俐齿上哪儿去了?崔仲安有点生气,他本来想在一旁看热闹的,可是林溪云被围在众人之间那无助的模样,让他格外心疼,那单薄的身躯,仿佛霍紫儿的一滴唾沫就能将她击倒。神使鬼差地,他挡在了林溪云身前,替她解了围。

    他强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是因为见不得恃强凌弱的缘故,所以才出头的。那林溪云虽然他也不待见,可是他不能任由她被一群人欺负,才勉强扮演起行侠仗义的角色的。

    林溪云还是不答话,她还没有从崔仲安替她解围的惊讶中缓过来。她睁着一双提溜圆的杏眼,看着崔仲安,心想,这家伙不是吃错药了吧?

    崔仲安是个急性子,看林溪云还是不理她,气得一把将她手里的花篮打落在地。鲜花洒了一地。林溪云有点心疼花,这是她举着莲意那胖丫头摘了一早晨,才摘满一篮子的,她现在胳膊还酸呢。她舍不得她的劳动成果被这样随便扔满一地,她俯下身,将花一朵朵捡回篮子。

    崔仲安见林溪云依然没有理他,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疼不痛,就是没出气,也不解气,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不知道林溪云在想什么,就是觉得林溪云俯身捡花的动作也好让他心疼。她就像一只小猫,面对他的时候张牙舞爪,面对旁人却又怂到不行,胆小如鼠。这大概是因为她信任自己的缘故吧,在外人面前,还是得他来保护她。崔仲安很快就想通了,并坚定地认为林溪云也这样想,又快乐了起来。

    他蹲下身,帮林溪云捡花,林溪云见他脸色一会多云转阴,一会阴转晴的,搞不懂崔仲安在想什么,犹豫再三,开口道:“谢谢你帮我解围。”礼不嫌多,何况崔仲安是真帮了她。

    崔仲安因为林溪云的道谢莫名开心。

    两个人的手在拾捡同一朵花的时候,碰在了一起。林溪云感觉崔仲安的手特别温暖,像一只柔软的毛茸茸的猫。崔仲安觉得林溪云的手温凉,细嫩如同一块上等丝绸,一股奇异的潮流顺着手指沿着手臂,涌进了他的心房,他有种胸膛被填满的感觉。

    崔仲安想握住林溪云的手,林溪云却突然起身:“多谢公子帮忙,我该去寻小妹和心姐姐了。”

    崔仲安握了个空,一种保护欲和占有欲却突然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