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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雪上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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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笙去尽流芳惜,扁舟十七明月楼。

    潇湘万年幸自邈,内空里谈天涯想。

    每句第三字------去十万里。

    每句第四字------尽七年谈。

    每句第七字------惜楼邈想。

    若是这案子被刚混进大理寺的殷年见了,必然会觉得想出此诗的人实在高明。短短几句毫无意义、韵律不通的七言,暗里藏玄机,字字皆珠玑,道出了背后一切。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懂的。何况,别人的故事,再怎么查也是揣测。

    门斜躺在地上,终于从那空间透进屋外阳光,若是看云的颜色和太阳方位,定是傍晚时分。这本该是个惬意的时间,不过眼前形式却容不得我惬意了。

    温肆怀里的小蛇信子还在嘶嘶吐着:“姑娘也是好眼力,在下本以为看不见呢。”

    “就算背着光,也不会漆黑一团,足下这么想倒是把我想成了个瞎子。”我冷笑着,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这镇子发生的事情,多少与足下脱不了干系吧。”

    温肆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想来是接不下去。他淡淡收起手里的刀,本来是背在后头的,现在拿出来,倒是晃了几下眼:“姑娘且放心,虽然枉为圣人门生,但伤害妇孺之事,在下还是做不出来的。只希望姑娘别再掺手这些陈年旧事了,不为自己也为了孩子。”

    陈年旧事,看来渊源颇深。不过此人危险分子的身份已经暴露,怎么看都不会继续和蔼地听我讲大道理,然后平和含泪道出往事,助大家查明真相。

    眼下逃了要紧。

    我边声情并茂边朝门口缓步走去:“俗话说得好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小伙子你还这么年轻,又饱读诗书,牵扯进了不太好的事情里,终归是有影响的。眼看着天色晚了,不如我就先回家吃饭,小伙子你自己先保重吧。”

    温肆一笑,挡住了门口。

    我故作大惊状:“小伙子,你这是何意?”

    “是到饭点了,不如姑娘吃过再走吧。”我想拒绝,却听他右手伸进怀里,把那白质黑章的小蛇掏了出来,眼中满是爱怜:“小花看上去也饿了呢。”

    我一听就不敢再迈步子了。

    小花这名字好生耳熟,是不是先前有只公鸡也叫这个?

    这空荡荡的屋子,架上个火堆,再摆上几串烤肉,倒也还像是个能待的地方。温肆保持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唤作小花的蛇在一旁地上蠕动。

    眼看就要蠕到我脚边了,温肆伸出一只手把它抓了回去,这才能安心地继续看着他认真烤肉,然后心里边想着对策。

    趁这个时候套话是不是有些危险?

    还没等我斟酌,温肆就先开了口:“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从来没见过你。”

    “哦,我刚回来。”我闷闷开口,不知对着一个来路可疑行径奇怪,并且似乎同杀人凶案很大关系的人,该用什么态度。

    他了然道:“这便对了,也就是近来的事。”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不敢问。

    “你对这起案子很感兴趣?”温肆抬眸望来,眼里的目光柔和。

    我一听他主动谈起案子,差点紧张地咬到自己的舌头:“还、还好。我为人好奇心重,见到稀奇古怪的事情必然探究一番。”平缓了一下语气,也就顺势继续道:“小伙子你对这桩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先前故作姿态,究竟是何用意?”

    “先前并非故作姿态,乃是真的要进京赶考。小花本是我养的一条药蛇,本身毒性甚弱,应该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姑娘有孕在身,身子太虚,所以才支撑不住。”温肆缓声道。

    听他这么解释,似乎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了?

    鬼才信。

    我见他一时半会并没有杀人的冲动,便壮着胆子问:“可是你说你只是路过,难不成是我年纪大了耳背,所以听错?”

    “姑娘年纪还不及我,却总是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甚是奇怪。”温肆浅浅笑着,“不同姑娘说实情,必然是有原因的,还请谅解。”

    我只好装作并不是很感兴趣:“无妨无妨,本来就不是应该打听的事情。”

    “说起来,这鸡翅烤好了,姑娘饿否,要不要先吃一个?”

    我闻言确乎饿了,便不客气地接过:“那还谢谢公子的款待了。”

    “应该的,白日不甚留意,将小花暂时放置至此,才离开没多久就咬了个人,着实是一桩过失,姑娘不追究就好。”温肆依然保持浅浅的微笑。

    这番情态只让我想起四个字:道貌岸然。

    他虽然言语随和,无偏激之举,但是言语中多处遮掩,也是非常明显。毕竟牵扯到人命,也不便再多说了,啃完一个鸡翅,我就以身子不舒服得早些回家歇息为由,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离去时温肆仍礼貌地笑着,待我走远些自言自语了一句,幸好不是真的耳背,听得很是清楚:“那明天便去找他罢,也不知道这些年……”

    剩下的因为距离太远,实在难以分辨。

    总之这个人十分可疑。

    四周寂静无人,出了院门,再回首看去,“十万里”三个字在夜幕下也不算黯淡。

    这个地方,更加可疑。

    回到自己屋子里,觉得浑身舒爽。脚踝处依然有些痛觉,不过不很重要,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暂且先不管它。

    南葵还在树下张望,见我平安归来,喜不自胜:“夫人去了哪里?刚刚突然见不着人影,可把我急坏了,幸好没出什么状况。”

    “出状况了。”我皱着眉赶近屋里,粗鲁地拿起诗稿拍在桌上,把刚到门口、毫不知情的可怜姑娘吓了一跳。

    南葵歪着脑袋,一脸不解:“怎么了?”

    “过来看。”我手指点着,道:“这诗中还暗藏玄机。每句第三字连在一起,正好是一个甚是奇怪的句子。”

    南葵也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去十万里?难不成这十万里还是个地名。”

    “说得好,说得对。”我猛地抬头,差点撞上她,尴尬一笑:“我刚刚胡乱转悠,没想到在这方寸小镇,真有这么一个叫做十万里的地方。”

    “甚是神奇。”她想来也不知怎么回应。

    我接着道:“那本来是个空旷无物的房子,结果凭空冒出来一个男人,怀里揣着一条蛇,手中持着一把刀,怎么看怎么可疑。”

    “夫人没事吧?”南葵听了这话,慌忙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幸好脚踝处有裙摆遮挡,不然有这个小姑娘的关切,接下来就没得谈了。

    我摆摆手:“自然没事,就凭我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演讲,那人也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这可不一定……”

    趁她还没有拆我的台,我接着道:“我本来以为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趋向态,要我们去往十万里此地。不过照此看来,那鬼地方并没有什么看头。”

    “那是要怎么样?”南葵适时发表问题,让我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契机。

    我陷入沉思:“就去字的几种含义……是了。”我突然茅塞顿开,“离开。阿南的意思莫不是要大家远离那块地方?”

    南葵点点头:“若是这个意思,那地方更应该好好看看了。”

    “是啊。再找找,说不定还有隐藏的信息。”我叹了口气,伸出指头将那信一行行数着,试图从每行各取第某字这个方式,找到些能连得上的词句。

    南葵脑袋瓜动的挺快,我还没数完,她就先开了口:“尽七年谈,惜楼邈远。这几句似乎都是能理解得出意思来。”

    “如果真的是刻意为之,此诗的意思莫不是,让某人离开那间空房,谈谈这七年以来的人生?顺便,感叹一下那楼的邈远。”我费力理解着,忽然有些懊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话不能好好说,还非得搞个密函迷诗,故意要捉弄人家呢?”

    “我看不一定。”南葵突然开口,语气出乎意料地冷静而睿智:“阿南作此诗之缘故,定不是给身后帮他查冤的我们。说不定,这就是一封约人出去的小诗,只是被人翻出来,放到了他身上。”

    “这不是故弄玄虚吗?”我暗暗诽道。

    南葵也长吁一声:“此中深意,才是我们要寻找的。”

    “越来越乱了。”我掠起诗稿,对着烛光,并无异样,看来所有的线索真的都藏在字里行间,“只希望所有的真相都能快些浮出水面,也好平安地度过这个夏季。”

    南葵似像是在安慰:“快了。”

    蝉声一如既往聒噪,从来没有倦怠的时候,自然不停歇。人于此大世,沉浮不定,忽阴忽晴,本就是常态,应该要习惯。

    怎么习惯得过来呢?

    此间月明应同长安、同潼关是一样的。

    那里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