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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轮台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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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秋桂子十里花,图将好景风池夸。

    本是江南最好的时节,应是菱歌泛夜钓叟莲娃,却生以为是鬼巷幽魂生难逢。如今落花时节逢故人,才知乡邻尚在,伙伴安好,唯独三两混混无辜亡命。

    “李暮归,看你这反应,不会觉得所有人都死光了吧?”王大牛眯缝起了眼睛,本就不大,现在显得更小了。

    我心中有些虚,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如今天下战火纷飞,时过境迁,大家应该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罢。”

    “可走得最远的也不过从村这头搬到了村那头。”王大牛一语戳破事实。

    我寻思着白凛霜为什么要告诉我乡人全都被害,惹得我愧疚了好一阵,差点就抑郁到对人生失去希望了。于是心情突然变得奇怪,如果这是失落的情绪,那是不是很没良心?所以这种情绪只能说是难以言喻的奇怪。

    我寻思着开口:“那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娶媳妇了没?”

    王大牛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凌厉,不过很快他就自己发现,熄去了光辉:“大家都挺好的,你也别光问我一个人了。”远处传来节奏轻快的脚步声,他继续道:“同你一起的姑娘到了,那便继续赶路吧,绕这样远的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觉得王大牛可能长大之后变得含蓄了,并且有一定的防范意识,所以不便把他的私人情况告知于我,我便也不好多问,就和南葵重又上了马车。

    南葵刚他上来,气息还未平稳,就问道:“姑娘,你和这位车夫认识吗?居然如此谈得来。”

    我组织一下语言,道:“说来也巧得很,这位车夫恰好是我儿时的玩伴,所以就有些话题可以谈。顺便,我好像把事情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南葵把水壶递给我,我不很渴,于是摆摆手,她就自己拿着喝了。

    我悠悠道:“传说中的骇人听闻、方圆十里人心惶惶的变故,我终于找到了。”我顿一下,接着说:“传说中,十多年前一个月黑夜,街上寂静无人。”

    说完就感觉周围真的寂静无声了,感觉气氛很好,于是接着描述:“几个街头的小混混正徘徊在镇中心,寻思着要不要找点宵夜填下肚子。”

    马车前端传来王大牛闷闷的声音:“不是找宵夜,是酒后找茅房。”

    “哦,好的,酒后找茅房。”我清清嗓子,继续道:“几人刚刚喝完酒,肚中翻江倒海,可为了镇子的容貌,不好意思当街呕吐,于是便来到镇中心,想找那唯一的公共茅房来解决。”

    南葵听着,表情越来越微妙,嘴里含着的水差点喷出来。

    “一行人因为喝了酒,昏头昏脑,兜兜转转也没有寻到茅房,正在青云鹤唳楼下商量对策,只听呼啸一声,那大楼竟然倒了下来,正好压在小混混们身上。当是时,那可叫一个惨状,只见他们乌珠崩出……”

    “别说了。”南葵终于受不了这样可怕的形容,叫停了。

    马车前端又响起王大牛闷闷的声音。我怀疑这闷闷的感觉纯属只是因为有帘子遮挡着,所以听不见他粗犷又嘹亮的音色:“李暮归,我觉得你若有这个志向,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说书人,只不过说的大多并没有依据。”

    “说书不就是没什么根据的吗,你看京城第一名嘴王金牙,虽说和你一个姓,但人家就是能扯,扯得还很有根据很幽默,这就是成功的典范。”我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就谈起了王金牙。

    谈到公众人物王金牙还好,一说到王金牙我就想到他曾经说的前朝贵公子同樵夫私奔的故事,一想到这个故事就记起了殷年。

    如今我与殷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看现在的情况,估计这辈子也是见不到了。他还没有请我吃喜酒,我还没有看过他的新娘子长啥样呢。

    唉,想到这里,唏嘘不已。不过缘尽于此,也不好强求,只希望他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吧。

    我回过了神,继续道:“话说回来,我又想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说给你们听啊。”

    他们俩并没有人回应我,于是我就兀自开口:“传说前朝有一个贵公子啊,生得风流倜傥,家财万贯,可惜为人处世却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传说他有一天正在河上落寞地泛舟吟诗,突然一个非常酷炫的身影划破长空……”

    “求您闭嘴。”南葵和王大牛同时开口,这就让我很郁闷了。可是我唯一的听众只有他俩,他俩不愿意欣赏我横溢的口才,我就只能孤独落寞如同前朝贵公子一样,自我欣赏了。

    终于有些饿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清泽村。刚下马车,就觉得空气格外清新,四周景象分外开阔,不由发自内心地欣悦。看到有些熟悉的小镇大门,依旧如同往昔一般挺立,欣悦就更加明显了。

    本来当我以为全村人都遭遇不幸的时候,曾想过回来的景象,必定是凄凉心酸,菊花满地幽魂千里的样子;如今发现大家活得都很好,唯一去世的两位老人也都是寿终正寝,那便没有什么可以忧伤了,再说什么去乡十年的骚气话,就显得很矫情。

    王大牛牵着马车进门,我和南葵就跟在他后面。路上人不多,也就只有几个小孩子在河边玩耍,同我们小时候还真有些相似。不过看他们的年岁,说不定我离乡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出生呢。如今见我们这幅新鲜面孔,孩子们正好奇又偷偷地张望着。

    “你之前住的地方一直没有人动过,如今正巧回来,可以住在那里。”王大牛领着我走到熟悉的小屋前,把马车拴在了隔壁房门口。

    小时候的景象竟然丝毫未变,这就使得感慨更加激烈。我应着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不过第一个迎接我的自然是满目的灰尘。这就很狼狈了,只得挥着手想把周围的灰尘拍散,不过显然这不是很有效用。南葵也皱着眉,拉着我向后退了些。

    “毕竟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王大牛黯然道,“要不要一起打理一下?”

    南葵在这个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开口:“姑娘有孕在身,不能辛劳。这位公子,我看你体格健壮,热情高涨,不如就你来全权打扫吧。”

    “那你呢?”王大牛闻言,脸色更是黯然。

    南葵打了个哈哈:“姑娘得有人照顾嘛,来来来,快去收拾吧。我们会很感激你的。”

    我觉得王大牛此时的背影格外萧条。

    趁着王大牛正在被迫做苦力,我和南葵去周围走了个街串了个巷。

    刘姨和张叔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至少在我微薄的记忆里是这个样子。此刻敲开他们的们,刘姨依然和十年前没有很大区别,就是胖了些。见了我,她居然很快就认出来,然后惊讶地掐着我的脸:“李丫头!你怎么回来了?都长这么大了,哎哟,这小脸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啊,喂!老张,你快来看谁回来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张叔凑过来,手里还拽着一条被刨开肚子的鱼:“哟,李丫头,真是好久不见啊。”

    我此时开口,就显得有些局促了:“刘姨张叔也好久不见。”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可不就是小时候被各种亲戚问好时候,那种无形的尴尬吗?此时这种尴尬,却也觉得温暖。

    刘姨发现了一旁的南葵,喜笑颜开:“这个小姑娘有些面生啊,长得真是讨人喜……”说着竟也要伸出手去掐她的脸。

    南葵躲过,慌忙道:“阿姨好阿姨好。”看见她一样地狼狈,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刘姨和张叔都是很热情的人,此刻见了我们,当即决定要给我办一场接风宴。虽然我百般推辞说是有事情,但是在长辈面前,心中的小伎俩根本不值得一提。

    “有什么事情比乡亲们重要的?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晚上记得去镇中心新开的许娘酒馆,来来来,快去收拾一下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刘姨笑嘻嘻着,把我往外面推去。

    说着门被突然关上,我站在门口有些发愣。突然听见门里传来一声叫嚷,显然是刘姨:“小刘,快帮你娘看看那件衣服比较好看?对,要显瘦,最近可是胖了一大圈呢。”

    然后想起了一声敷衍又不耐烦的回应:“娘,其实我觉得你穿什么都不是很显瘦。”

    南葵与我相视一笑,彼此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

    暮色已经有些昏沉,斜阳草树,总是一般好景。江南烟水,云树堤沙,自也别是一般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