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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传来的非议声骤停，又哄然乍起，围观者或是愤然还击，或是面露不满之色。林江旭从容落座，并不在意，只是难得见有人为自己出头理论，心里略微感动。正当他盘算着事后如何致谢、如何与之结交，与此人结为队友的时候，貌美又冷冽的徐姓少年闭上了嘴，压根没有继续讲道理的念头，面无表情地抡起一张椅子砸了下去。
眼皮一跳，双手交握，还以为这些真传少年里终于出了一个以理服人的，想不到这货冷着脸直接动手，吸引仇恨的本领一点儿也不比旁人差。
这人是谁，不需要旁人介绍，林江绪也知道了。此前十多年闭门修炼，和外界少有来往，消息闭塞，既然有心打探，想了解并不困难。雷霆门上下十来个长老，门下弟子大多已经筑基，其中年纪小还在炼气期的，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已。
练气七层，徐立文。木椅撞击着船沿，落了一地残骸，这种暴力的倾向和精神病人的风范霎时间换来了一片安宁，徐立文轻飘飘扔了手里的椅子腿，迎着风整了整衣袖，凉凉地开口，“蠢货，闭嘴。”
李鸣立于其身侧，揉着手，笑得狰狞。林江旭向来爱惜羽毛，无奈起身，试图以温和的眼神与四周面露愤然者进行情感的交融。视线接触到的人皆低头垂目，无人与之对视。踌躇一二，收回了安抚与解释，暗叹这骄横跋扈之名要落实了。
不论林江旭多么惆怅，他这种站出来以一敌众的举措，与徐立文二人并肩而立，姿容落落、玉树交辉，笼罩了一片中二病的气息。
此方小世界，修为高深者甚至可以御风而起，有灵兽代步，修士一日内可来往于千里之外。普通修士行走于空中，除了有翼类灵兽，还有各类带有御空功能的法宝法器。达到筑基之后，灵气外放，操纵低级法器，方能御空飞行。
雷霆门筑基期弟子大多有自己的飞行法器，囊中羞涩的也可以自行租赁，品级不同，附带的功能也不同，但基本的防风防尘防坠落功能都是有的，与灵兽相比更安全可靠些。
大型的灵舟往往是各门派的基本通行工具，以灵石为驱动，载重量大，飞得稳且慢。防风罩一关闭，百十人的气息蒸腾，即使是高档灵舟有净灵阵运转，也气味怪异、憋闷得很。有格调的修士拒绝搭乘廉价灵舟，买票挤灵舟的都是些聚气吐息未成功的炼气期弟子。
都是炼气期弟子，一朝未筑基，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儿去，纵使是真传又如何。好在少年人虽多意气，愿意挑战神经病的终是少数。观者纵有不满，也掩了声息，至于心里是不是想着逛完拍卖会，入手了合心意的宝贝，再给点颜色瞧瞧就不得而知了。
负责灵舟租赁的掌事不愿多惹事端，等到一船的人都已坐满，令仆僮开启了法阵，先行飞出了船坞。
这不是林江绪第一次搭乘灵舟，也许是因为路途较远，总觉得时间格外漫长。四野景色如画，从空中看去，轻烟陌陌，翠幕叠嶂。气氛并不沉闷，灵舟上的人以年少者居多，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得热切，有随意地攀谈，有讨论修行之事，十句里总有三两句提及这即将到达的拍卖场地。
一同落座的徐立文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冷淡且沉默，不多时就斜倚着闭目假寝了。这人安静时当真是姿容姣好，得尽了上天的眷顾，如珠似玉。不仅招来了林江绪的频频打量，附近年轻秀丽的女修也假作不在意，偶尔扫上一眼，含羞带怯。
众人聊得随意，师妹师姐娇声软语，林江绪含笑倾听，心情却有些浮躁。对于出来一次，名声坏上一分的人来说，不论是美人美景美食美酒，哪怕美奂绝伦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能挽回的是逝去的好声名，虽然原本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是这一步步向下坠落，走下坡路的趋势可真是要命。
想一想就要失去了好心情。不自觉在衣袖下把玩着玉玦，兽形的轮廓触手温润，冰凉细腻。值得欣慰的是，李鸣师兄倒真的把林江绪当成了自己人，温和恳切，热情又真挚。可谓有得有失，得失之间究竟得了几分失了几分却也难说得很。
这一群人里，没去过拍卖地的也就林江绪一人，从三三两两的聊天中听出，常年开放的市坊相当于是小的集会，小的固定的交易点，神州大地处处皆有，哪里有修士，哪里就有它。而拍卖会就是较大的市集了，地点也不固定，间隔三年五年才能在附近遇到一次。
这一次离雷霆门并不远，算是难得，持续举行将近半个月，时间上并不急迫，愿意去看个热闹的雷霆门弟子们都早早出发了。
“说是拍卖，实际上都是些零散的买卖。圈了场地，请来了修为高深的大能坐镇，在踏上灵舟离开之前严禁私斗，所以尽管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散修众多，甚至有魔修混迹于其中，对于我们这些炼气期弟子来说，却也都是安全的。”上次会面中顶着一张青肿的猪脸，散发着贱贱的气息，让人印象深刻的左言师兄，此番言语倒是难得的正经严肃，转头叮嘱同门师妹，“但也不可大意，师妹跟着我，在外少招惹是非。”张时景低声应诺。
林江绪听了面色不动，心中抽搐，左胖子姿态端得挺好，之前那次主动寻衅挑事一口一个的小贱人小娘们仿佛都是出自旁人之口。不过这一群人都认可了左言对其师妹的嘱咐，看起来也并不是全无头脑。这样的人，有着好的出身，见闻多，哪怕修为弱了几分，还是很拎得清的，趋吉避害的本领简直是种族天赋加成。
不知不觉心绪已经飘得远了，目光恰好落在闭目假寐的徐立文的袖口，手型似松散，似是结印，隐隐有内力流转，显得润泽如冷玉。林江绪心中一惊，握紧了手中冰冷的玉石，指尖绷紧，只觉得花纹清晰，硌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