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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醉了酒之后想法总是霸气侧漏，酒醒时林江绪还是很苦恼的。推开窗扇，窗外月朗星稀。让人心存敬畏的，只有叵测的命运，和头顶上浩瀚的星空。
独木难支，而麻烦总有一天会到来，如果不提前做好打算，命运一定会摆出一张后娘的面孔，展现出天道的残酷和无情。
韩天成狠厉阴郁的眼神似乎就眼前，越早结下的仇怨也越难消除。林江绪想及此，轻轻一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身死魂消，本来就是捡来的性命，就算被上天收回去了也公平得很。
渐渐心绪平和，不再起半分波澜，他回到床榻上闭目端坐，开始了安然地修炼。体内的气息流动得异常顺畅，像水一样流淌，像雾一样升腾。
林江绪微微思索，仔细体会着此时的气流转动与平时的异同，瞬间醒悟到了这就是清虚长老时时提及的心境稳固修为凝实，愈发专心地修炼起来。
月光之下，佩戴在林江绪身侧的兽形玦闪过微微的光芒，虽然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动，可是在星光的辉映下，兽口微张，呈现出与白日不同的狰狞之色。
林江绪沉浸在修行之中，忘却了时间，凉风习习吹来，吹得人仿佛没有了一丝烦恼。
此时，被他暂时放在脑后忘了一干二净的韩天成，也正吹着小风，烦恼全消。内门弟子居住的屋舍内，一对小儿女坐在桌前，挑着昏黄的灯光，凑在一起说着话。
“师兄，别动。你这儿还青着呢，我再给你擦点药酒。”娇小的少女凑近韩天成，轻轻地为他上着药。触及到青肿之处，小心地用丝帕蘸着药酒洗去血污。除了脸上被人重点招呼了，肢体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青一块紫一块，伤口上沾着木屑，带着些微的血迹。
可能是下手有些重了，韩天成痛的轻呼了一声，少女的手微微一颤，不由攒紧了手中的丝帕，眼睛里也蓄起了泪水。
“没事，不用擦，这点小伤小痛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皮外伤罢了，过两天就好了。想想我们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在后山采灵药，比这受的伤重多了，也多多了。”韩天成低声安慰。
两人自幼相识，感情甚笃，在雷霆门里十多年相互照拂着，亲兄妹也不过如此了。这次他被打得如此狼狈，就是因为要护着师妹雪玲不受欺辱。
“提那些做什么，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看着满身伤痕的师兄，名唤雪玲的少女秀眉轻蹙，平添了几分柔弱，看起来极为惹人怜惜。
“怎么不能提了，你还记得有一次我采到了月光草，那真是漂亮，草叶上星光点点，虽然断了一条胳膊，可是心里高兴。你也很喜欢，抱着不肯放手，照顾它比照顾我还热心，最后拿它去换了灵石，小丫头可几天没理我。”韩天成笑着说。
少女听了破涕为笑，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着眼前素丽的容颜，韩天成心下一片柔软，“雪琳，天已经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药酒放我这儿，剩下的我自己来。”
哄走了师妹，韩天成把药酒收进柜子里。他在屋里静立了片刻，掩上门窗，悄声挪开床榻，从底下取出了一个木盒。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凭仗，即使是关系最为亲近的雪玲也从未知晓。
打开木盒，盒内的锦缎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素色瓷瓶，瓶身洁白莹润、只手可握。韩天成轻轻一拧拔出了瓶塞，一缕轻烟从中冒出。
注视着瓶口，他晒然一笑，对身体上伤口的抽痛并不在意。有的时候，就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至于最后谁吃亏，还得看以后呢。
这一夜对韩天成来说过得很快，对林江绪也同样如此。天一亮，林江绪就奔赴到师父的居所，试图谈谈心，交流交流修行体会。
原本的林江绪虽然对师父甚为尊崇，却也并不上心。昨夜修炼中的顿悟，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意识到，清虚子毕竟是一个门派的长老，拥有的并不只是修为和地位，其阅历经验远胜于普通的修士。
林江绪暗自喟叹，有这样一个师父在身边，如同守着一座巨大的宝藏。如果不善加利用，将他当成了背景NPC或者送宝老爷爷，简直是身处宝山而不自知。
清虚见识广博，又有小徒弟乖巧地侍奉在旁，只觉得日子过得无比顺心，兴致来了还会说一说修仙界的奇闻异事。他看似冲动莽撞，实际上却是个面粗心细的，每每天南海北乱扯一通，再把徒弟赶出去任其自行修炼。
赶走了徒弟，清虚长老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心下很有些疑惑，往常并不见徒弟如此殷勤，难道这混小子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担心事发了被责骂，提前来讨好卖乖了？
他捧着桌上的灵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嘿嘿一笑，决定不动声色，只是留心观察。两人重复着每天早上的聊天谈心，一副师徒相得、其乐融融的模样。
如此过了十余日，到了林江绪和众人约定好了参加拍卖会的时候。
“林师弟，快挤过来，这儿给你留了位置。”这一日，雷霆门租用灵舟等飞行法宝的地方简直人满为患，从人墙的缝隙里往前看，左言、张时景等人已经上了船，正站在船沿内向他招手。
一个小僮仆见林江绪服饰上绣着真传弟子特有的纹饰图案，匆匆跑上前来，“这位师兄可曾预订了座位？今日人多，若是没有预订，要劳烦师兄等上半个时辰。”
林江绪取出左言等人先前买下的灵舟图鉴，连同一枚下品灵石递了上去，“多谢，先前已经订座位，预付了船资，这是图鉴”。小僮仆见他出手大方，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有图鉴就好，师兄当心人多拥挤，跟我从这边走。”
林江绪低声道谢，跟着他绕过了入口处挤成了一团的人群，从侧面的小门处上了船，安然入座，左言等人也都一并围了上来。
高大壮实的李鸣咧着嘴笑出了一口白牙，猛拍林江绪的肩膀，“我还在愁你这瘦瘦弱弱的，从入口处挤上来不得丢了半条命，正想下去接你，想不到你小子轻轻松松就过来了。”
冯士元笑意盈盈，愈发显得形容俊秀，他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侧过头向一个神色淡漠的少年人介绍道，“徐兄，这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起的林兄林江绪。”
林江绪凝神看去，不由心下赞叹，这徐姓少年有难得的好容貌，如同玉石般清透温润，眼睛里却仿佛堆积着冰雪，冷冽得很。
正准备寒暄两句，远远听到一人愤怒地叫嚷道，“凭什么我们等了这么久，他怎么一来就能上船。”“别喊了，人可是真传弟子，我们怎么能比。”有人阴阳怪气地应和着。
“嘿嘿，真传弟子嘛，怎么还没自己的飞行法器，来和我们这些人挤灵舟。”附近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我们上来挤得衣衫不整大汗淋漓，瞧瞧人家，啧，真是同人不同命。”
知道背后纷杂的声音说的就是自己，林江绪听了心中喷血，却并没有上前与之理论。他很早就明白，有很多时候道理是说不清的。就像现在这样，当你面对的是一群人，当群情奋勇，矛盾一触即发，试图解释反而会使情况愈发复杂。
坐在冯士元身侧的徐姓少年站了起来，走向那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下巴微抬，眼神森然，冷冷地说道，“闭嘴，蠢货。”议论声戛然而止。
林江绪微微一笑，心中却渐渐下了决心。出身决定了一切，他没有选择，只能和这群真传弟子们在一起，尽管少年人嘴贱又冲动，很能招惹是非。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到了筑基期以后，遇到事情总得需要几个帮手。
上一次大家在一起打架喝酒，交情多少有了一点，对各人的性情喜好有了大致的了解，以后还应当常来常往。人总会成长，而越早结下的交情越显得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