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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捡到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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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鹿森林深处,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冠里,一只看上去年纪不大、体态浑圆的橘猫蛰伏在其中,戒备状态下的两耳挺得笔直,警惕地聆听周围的声音,一身的毛竖起,两只眼睛发出莹莹的光。

    离这棵榕树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巧轻盈的少女从半空中降下来,一手长剑一手短刃。

    “死肥猫,臭肥猫!给老娘滚出来!”

    吼了一声没反应,她焦躁地往空中随意一挥,左边一排野芋齐腰斩断,右边一棵木棉树上留下了三道锥形的短疤。

    白耳鼠枝芽,穿着一身褐色的马甲短裙,只有尖尖的指甲和口中的尖齿能看出她不是人类。隐隐能见脸颊两边两只卡其色的绒球背后,她的耳朵是白色的,带着鼠类的绒毛。她自从炼成人形之后,只有耳朵的白色没法褪去,故得其名。但她始终觉得丢脸,也大约没听说过“欲盖弥彰”这个词,便拾了两个绒球,挡在耳前做装饰。

    枝芽追了这只看似普通的猫整整一天一夜,五次被他甩掉,这让她大为恼怒。

    树上的橘猫屏住呼吸,他盘算着,这白耳鼠虽然武力和法力比他强,但速度、反应和体力显然不如他。这一路从翻云湖被追到这里,她的耐心可是越来越差了,但他也没有制服她的办法。这么耗下去,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也变得越来越不好玩。

    他得想个法子彻底甩掉她才是。

    ……

    今天,是小也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三天。

    三天前,他睁开眼睛,就有了猫的身体和清醒的意识。

    在灌水口二郎神府上,大家都对他百般宠爱,他们都说他是二郎神的分身,是为二郎神阻挡“有求必应咒”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功劳一等。他们看他的眼神格外凝重,尤其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有时候甚至还含着感动的泪光。

    他不知道大家的厚爱事出有因,只道是理所当然。

    “有求必应咒”是什么?他又怎么当了二郎神的挡箭牌的?小也一无所知。只听管家和仆人们议论过,有求必应咒又叫荼蘼咒,荼蘼是一种花,但连二郎神府的后花园里也没有。

    在二郎神府,人们整天神色严峻行色匆匆,走进走出忙着开会散会,得空了伸手抚摸一下它的脑袋,叫它:“小也!小家伙,乖!不要到处乱跑,世道艰难啊。”

    那个一身白的男人让他管他叫笑天大哥,经常吓唬它:“胖墩儿,再偷吃把你装进我的金丝笼当鸟养!”

    二郎神杨简从来沉默寡言,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温柔,轻轻抓着他的脑袋:“小也,真羡慕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待在猫的身体里。”

    小也觉得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听起来像是在耳畔响起的一样,很熟悉,很舒服,他本能地蹭了蹭大哥的腿。但他没有从杨简大哥身上得到更多的抚慰了。大哥很忙,他转身又被簇拥着走向了议事厅。

    从大哥的话里,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一只猫。也是,既然是二郎神的分身,那的确不该是一只猫。至于他应该是什么形态,没有人告诉他,而他自己只能发出“喵喵”的叫声,也无从问起。

    昨天一大早醒来,小也跺着懒洋洋的步子经过前殿议事厅,就听到有人在汇报:

    “启明山朱子真报:正面袭击启明山台风一案,已查获元凶,乃龙泽壁上古神兽大鹏扇动翅膀所致,原因待查。现已将大鹏拿下拷问。另,启明山二郎神庙丢失天眼一事,已善后,谣言止,民心定。”

    启明山?

    小也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座叫启明山的山,一阵巨大的风从远处的断崖上席卷而来,把山刮走了……这是巧合?他望向议事厅门前的空地,府中侍女撒了一些谷物,好几只信鸦在那里啄食。

    这两天他到处溜达,畅通无阻,知道议事厅上汇报的消息,都是这些信鸦带来的。启明山来的信鸦,必定也在其中。

    启明山到底有什么呢,为什么他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那么想去看看?

    他的心跳得厉害。

    “二郎神君有话,带回给朱子真将军。”前厅的传话人一挥手,空地上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信鸦就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传话人把一张小纸条,塞进了它的羽毛里。

    信鸦低空划过时,小也往上一跃,举起爪子搭了那鸟儿一把,把信鸦吓得哇啦哇啦直叫,殿上的人都被逗笑了,以为这猫儿调皮。

    其实他一是抓了几根羽毛下来,二是他早上在书房里打翻了一瓶香气浓郁的不知名的水,正好在鸟儿身上留下这个味。这样,他便能跟上这只信鸦,一直到启明山了。

    没有人意识到他要离开。小也胸中打着鼓点,那种激动像是恶作剧般的兴奋。就像他把厨房里笑天大哥做的每一样东西都舔了一遍的那种兴奋。

    经过厨房时没管住嘴,他又偷吃了笑天大哥早起做的点心,却把行程给耽误了,信鸦早就飞出老远。他出了二郎神府,凭借信鸦身上那浓郁的香味勉强辩得方位,但还是跑了很多弯路。

    临近午时,他跑到了翻云湖边,那里有一只信鸦立在一棵凤凰树上休息,走近了才发现他又跟错了。

    “哪里来的野猫?”一个少女左手执着一柄长剑,剑尖笔直地指向它的鼻尖。

    少女哼哼冷笑道,“我留意了你很久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我们西海龙王宫的信鸦?!是想窃取机密?”

    小也趁她不备,一个闪身闪到了她身后,白耳鼠一惊,她知道能看得见信鸦还能跟着信鸦跑的猫,绝非等闲,但没想到这只圆胖的猫竟有着和它的身材十分不匹配的身手,能从她眼皮底下溜走。待她转过身来,猫已经跑出了一里远,还回过头来对着她伸长了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白耳鼠枝芽生平最恨猫类,你等着,我捉不到你就不姓白!”

    就这样他们一个跑一个追。

    这白耳鼠一路上飞出各种长剑、短刃、暗器,都被躲过了。有几次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击中那猫,但她总觉得这猫不知是不是故意造成这种“差点击中”的错觉,因为它有一次假装受伤,待她走近,扑到她脸上划了她两爪子,把她吓了一跳。这样一想她更生气了。

    大半天功夫,歪打正着跑到了连着启明山的鸣鹿森林,猫儿还生龙活虎,白耳鼠却已筋疲力尽,更是暴躁得不行。她原本在翻云湖畔值班,连日以来也没遇到什么立功的机会,好不容易见到一只可疑的猫,没想到追了大半天没追到手,被引到这不知根底的深山老林里来,还被这猫儿耍得团团转,回去估计得挨她老大一顿批了。

    她右手的短刃一挥,化作十枚短刀朝十个方向飞出去,没打中他,全扎在了树干上。猫儿得意洋洋,跳起来又做了个鬼脸。

    没等她唤回短刀再出招数,小也撒腿就跑。见前面这棵榕树枝繁叶茂,长须浓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便跳进了树冠里。

    他一路观察下来,发现这白耳鼠很怕毛,所以刚刚他两爪子往她脸上呼过去时,她连出手都忘了,只是想躲,他动作极快,她根本躲不过。她打了两个喷嚏。

    这会他看见旁边好几棵木棉,树上全都是带着半开半合的木棉果实,隐隐见到有棉花夹在里面。他想起二郎神府中的木棉,仆人们把果子打下来,他钻果子堆里玩儿,没一会那果子就被他抓破了,棉絮飞得到处都是,把管家愁得叫苦迭天。还是擎苍大哥过来把漫天飞舞的棉絮给收走了。

    想到这里,他便有了主意。他在榕树上找到一个起跳点,便朝旁边一棵巨大的木棉树跳去,落在枝头,生怕那白耳鼠看不到他,他还“喵呜”叫了一声。站定之后,他一口咬下旁边一颗木棉果,朝白耳鼠扔去。如法炮制,迅速地朝白耳鼠扔了好几颗。

    “什么雕虫小技!”那白耳鼠果然上当了,左手的长剑旋转着一挥,几颗木棉果全被切成了碎片,那白花花的棉絮飞得到处都是,白耳鼠大惊失色,连连打了十好几个喷嚏。

    赶紧溜吧!

    小也再不想给她机会跟上他了,转身便往下坡处跑去。他有种预感,启明山应该不远了,这里隐隐有他留在信鸦上的香味,那信鸦估计在此处逗留过。

    跑出没几步,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突然从远处贯入耳中——

    “大王叫我来巡山~

    我把人间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

    敲起我的锣~

    生活充满节奏感~!!!”

    什,什么?!

    他的头脑停止运转了至少三秒。

    这歌声很古怪,喜气洋洋,和这凌晨开始透光的森林的氛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在二郎神府,他倒是听过杨简大哥抚琴,多数都是迟缓、哀伤的。这种跳脱的曲风,他是第一次听到。也能听出唱歌的人心情雀跃。但这种欢脱让他不太自在,像是和他以往生活里的基调相悖一样,他本能地有点抗拒。

    矛盾的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他打算循着声源找去的时候,后背挨了重重的一击——

    白耳鼠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看你往哪里逃!”

    她刚刚从棉絮过敏里解脱出来,便追了上来,见那猫儿愣在那里,便使出一个石化咒,结结实实打在了猫的脊柱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双手套和一个口袋,打算把他包起来带走。

    身后突然一阵狂风掀起,树叶飞沙和走石扯动她的衣服和发肤,迫使她无法前进。她心头一凛,回头一看,一个一身白衣、个子高大、头发齐腰的男人,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手上摇着一柄纸扇,悠悠地站在那里。

    “你……你是谁?”白耳鼠预感大事不妙。

    “鄙姓陈,名笑天。想带走那只猫,先得过问我。”男子嘴角一扬,轻飘飘将手里的扇子举过头顶。

    是暗器!白耳鼠赶紧在身子周围支起一个防御界。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陈笑天已经欺身上前,对准她的胸腹之间轻飘飘就是一拳,她弹出去十米远,被一棵榕树拦了下来,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你好卑鄙!”她咬牙切齿地说。

    “你敢说,不是你背后偷袭在先?”陈笑天笑道,“我打架,只知道怎么不费力怎么来。”

    枝芽趁他沾沾自喜说话的功夫喘了口气,转身逃走了。

    陈笑天没想到她恢复得这么快,一声“哪里逃!”一溜烟追了出去。

    小也躺在原地,瞪着眼睛,四肢僵硬,一动也动不了。没一会就觉得眼睛酸得要命。

    “这什么要命的咒语……”他心里咒骂着,“都怪那人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歌,让我走了神,不走这会子神,也不至于被白耳鼠打中了……呜呜,难受,陈笑天,怎么还不回来啊!”

    开始有一只天牛顺着他的胸口一直爬到他鼻子上,和他大眼瞪着小眼,那口器在他眼前频率极快地蠕动着,又痒又恐怖。“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小也简直快哭了。

    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响,他心里高兴,陈笑天回来了!憋了一眼窝的眼泪,在眼眶里挂不住,渗了出来。

    “啊!猫儿,你怎么啦?”丘小白的脸凑了上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两腮鼓成球,朝着他的鼻子一吹,再吹,三吹,可算把那虫子赶走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全身僵硬成这样?!”她两手揉捏着猫儿的身体。“……是死了吗?”她自语着,伸出一根手指探在猫的鼻息前。过了一会,她的样子看上去大舒了一口气。

    “这是得了什么病,还是中什么毒了吗?”丘小白的眼里充满同情。

    当然不会有回答。

    “你还哭了?可怜的小胖橘……”她拉长了衣服袖子帮他揩掉了眼角的泪。

    丘小白静止了数十秒,眼神凝重,过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沉重道:“你放心啦,遇上我,我不会让你在这里白白等死的。”

    她把猫儿扛了起来:“哇塞,这么重,好像一块石头一样!”

    小也绝望地想:“能不能就让我在这里等死算了……陈笑天,你怎么还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