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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自己，没能再快一点捏碎那团东西。
我是幽主，我的生命不见开端，也不见尽头。
我在这座郊区的房子里，在这个寝室的床边，守了成百上千年。
我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
唯独记得自己存在过，是“幽主”。
至于这个称呼从哪而来，为何而来，我也不记得了。
这是我第一次化形，我化成了一个男人，大概是几千年前我的样子吧？我很陌生，我不记得了。
我站在镜神前，看着自己。
眉眼浅浅淡淡，一袭白袍，一根白玉簪挽起一头如瀑青丝。
模样没什么重要的，我不在意，能化形就成。
镜神自然形成，初次化形，只是化成了一缕烟。
它从镜面里一丝一丝析出，而后包裹成团，围着床上的人儿翻转缠绕，忽远忽近，又想靠近，又怕打扰……
“别慌，镜神。”门神淡淡道，“你那么转悠，毫无用处。”
镜神也是停了下来，落在枕头边，就那么静静看着床上沉眠的人。
……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
床上躺着的，是这个家的小主人，吴家出生的小灵之。
是我们的楹。
几日前，她睡着了，一直不醒。
那一晚，有一团像孤魂又不似孤魂的东西蛮横地冲破层层防御，钻进了她的身体。
是我的错。是我出手太慢。
我走到床侧，轻轻坐下，揉揉楹的头，又一缕一缕缓慢地替她顺着发梢。
她的父母回了乡下，不知何时回来，又是否意识到这件事。
我站了起来，行至桌边，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什么消息都没有，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
我打开短信，编辑消息……
我跟着楹，悄悄地学过很多次手机使用，编个短信而已，不难。
“我要死了，快回来。”……哪里不对，删掉。
“爸爸，我睡着了，醒不过来了。”睡着的人不会发消息，楹也不会这么称呼父亲，重来。
“老爸，我睡了。”重点不对，删掉。
“我生病了。”不会自己去医院吗？重来。
“这位先生，您的女儿昏迷了，请快些回家。”
……毕竟楹现在的状况特殊，只是一直不醒来，却并没有其他大问题，如果这样发消息，到时要找发短信的人，找谁啊？灵异事件？楹会很难处理后续吧……
如果会给她带来麻烦……
“别发了。”门神出声制止，“幽主，不论你发给谁，都没用。”
我其实明白……我只是想让人知道而已。
门神继续道：“这世上，难能再找到第二个同她相似之人。她身边之人，更没有。你懂什么意思，她这不是病。”
我都明白。还能有何意？普通人救不了的意思。找再多人来，都没用。
我删掉了短信，默默将手机放回桌上。
楹只是睡着了，她暂时不会有危险，不用太急，先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再说。
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重新坐回床侧，仍旧轻轻整理着楹的发丝：“门神，你说过，我和镜神入她的梦，就能唤醒她？”
门神不答，我看向门框，一旁挂着的铃铛响了响。
“别动我！我只说，或许，我们可以去她梦里找她，将她唤醒。”
门神无实体，但能感觉到他碰了碰铃铛，又强调了“或许”二字，“那团孤魂能进去，你们自然也能进去，你们将它揪出来，或许，她就能醒了。”
当下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总不至于让鬼去找了道士来，又把这满屋子生灵都一锅端了吧？
这几日，我也将一些事项同众生灵说明白了，该是时候出发了。
我看向仍旧趴在枕头边的镜神。
“你要如何？”我问它，“你的本体要如何？”
只见那面有些矮的落地镜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多年未见天日，积了厚厚的灰尘一般——它将本体的力量也抽了出来。
我看了看那面看起来已无甚用处的镜子，只四个字在心底萌生：太破烂了。
我提醒道：“若是如此，镜神，没有楹在，你的本体怕是要被扔了。”
镜神仍旧是趴在枕头边，看起来对我的话无丝毫触动。
它说：“无妨。”
……傻子。
“镜神，我还是建议你把本体保护好，楹很喜欢这面镜子，你想让她伤心还是自责？嗯？”这个傻瓜，命都不要了。
镜神还是一动不动，但镜子却是在慢慢恢复光彩，它美化人像和看破不可见之物的能力虽然不在本体上了，但这镜子总归还是有着普通镜子的样子。
不过仍是比以前暗淡了、残破了、老旧了不少。
没有楹护着，希望它不要被扔出去才是……
“走。”镜神浮至上方，转悠了几圈后又缓缓落在楹的身体上，轻轻蹭着，“去找她……”
“走吧！”我又伸手揉了揉楹的头，这么多年了，还真是揉习惯了……
“等我。”